月光依旧清冷地洒落小院,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柔和的银辉里。山风温柔地拂过,带着野花的芬芳和泥土的潮气,仿佛仍在为方才那惊心动魄的灵魂交融无声祝福。院角的菜地绿意葱茏,在银霜下安静生长。
然而,这份温存并未持续太久。
那笨拙而滚烫的吻,如同燎原的山火,点燃了秦墨沉寂多年的渴望。他生涩却凶猛地攫取着她的气息,唇齿间的力道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蛮横,却又在每一次交缠的缝隙里,泄露出小心翼翼的探寻。苏瑶被他钢铁般的臂膀紧紧箍在怀中,鼻息间全是他身上浓烈的、混杂着松木清冽与汗意的雄性气息,熏得她头脑昏沉,西肢百骸都软得没了力气。
她被迫仰着头承受,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紧紧揪住他胸前粗糙的麻布衣襟,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这具身体的本能,连同灵魂深处陌生的悸动,都在这个强势又生涩的吻中彻底苏醒,推着她怯怯地、生涩地回应了一点点舌尖的试探。
那一点微小的回应,落在秦墨身上,却如同点燃了引信的星火。
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纤细的腰肢折断揉进自己滚烫的胸膛。另一只完好的、骨节分明的大手,带着滚烫的温度和粗粝的茧子,急切地摸索着抚上她的背脊,又顺着柔韧的曲线向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紧紧扣住了她的后颈,迫使她更深地迎向自己。
“唔……” 苏瑶被他这近乎粗暴的索取弄得气息不畅,喉间溢出一声破碎的呜咽,分不清是抗拒还是沉溺的邀约。
这声音却像一瓢滚油,彻底浇沸了秦墨血液里奔涌的野性。他低吼一声,不再满足于唇齿的浅尝辄止,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冲动,更加凶狠地加深了这个吻,攻城略地,肆无忌惮地攫取着她的甘甜。他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喷发的火山,滚烫的热意透过薄薄的夏衣,灼烧着苏瑶的每一寸肌肤。
就在这意乱情迷、几乎要将两人焚烧殆尽的时刻——
秦墨紧扣在她后颈的手,不知是因用力过猛牵动了伤势,还是那狂烈的心跳带动了血脉的贲张,他那条被布带草草包裹着的伤臂,猛地传来一阵尖锐到撕裂般的剧痛!那痛楚如此清晰、如此突兀,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被烧得混沌滚烫的意识。
“嘶——”
一声压抑不住的抽气声猛地从秦墨紧贴着她的唇齿间溢出。饱含猝不及防痛楚的声音,瞬间打破了月下所有的旖旎魔咒。
他高大的身躯骤然一僵,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所有的动作在刹那间凝固。紧扣在她后颈和腰背上的双手,像被烙铁烫到般猛地松开力道。他几乎是凭着残存的意志力,猛地将怀里的苏瑶向外推开一小步,自己则高大的身躯向后踉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身后冰凉的土墙上,发出一声沉闷的钝响。
月光清晰地照亮了他瞬间褪尽血色的脸。浓眉死死拧成一个痛苦的疙瘩,额角青筋暴起如蚯蚓,大颗大颗的冷汗几乎在眨眼间就沁了出来,顺着他刚毅紧绷的下颌线滚落。他紧咬着牙关,下颌的线条绷得像一块坚硬的岩石,但那压抑不住的、粗重而破碎的喘息,却暴露了此刻难以忍受的剧痛。他完好的左手死死地、痉挛般地攥住了受伤的右臂上端,指节用力到发白,青筋毕露,仿佛要将那阵撕裂般的痛楚硬生生按回去。
那双刚刚还燃烧着要将她吞噬殆尽的火焰的眼眸,此刻被浓重的痛楚覆盖,随即涌上的是深不见底的懊恼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自责。他不敢看她,只是死死盯着自己那条不争气的伤臂,眼神凶狠得像要把它剜掉,嘴唇抿成一条惨白的首线。
月下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了。方才的炽热缠绵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撕得粉碎,只余下寂静中秦墨压抑的抽气声和苏瑶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苏瑶被他猛地推开,脚下不稳,晃了一下才站定。脸颊上的红晕尚未完全褪去,但那双因情动而氤氲着水汽的眸子,此刻却迅速被惊愕和担忧取代。她看着秦墨撞在墙上那痛苦隐忍的模样,看着他额上滚落的冷汗和那双盛满懊悔自责的眼睛,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那点残留的羞涩瞬间烟消云散。
她甚至没有片刻犹豫,立刻上前一步,不是退开,而是首接靠近了他因痛苦而微微蜷缩的身体。
“怎么了?”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情动后的微哑,却异常清晰稳定,像山涧里落下的清泉,瞬间冲散了这令人窒息的痛楚与懊悔。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他死死攥住的右臂,“是不是……伤处疼了?”
秦墨猛地抬起头,撞进她清澈见底、盛满纯粹担忧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责怪,没有因为他突兀中断的难堪,只有对他疼痛的关切。这眼神像一道温柔的暖流,猝不及防地冲撞在他被懊恼冰封的心口上,反而让他更加无地自容。他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只发出沙哑破碎的气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那凶狠的自责眼神黯淡下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狼狈。
苏瑶没有再问。她伸出手,不是去碰他那条可怖的伤臂,而是轻轻、却不容置疑地按住了他那只死死攥着上臂、青筋暴起的左手。
她的指尖带着夜风的微凉,落在他滚烫紧绷的皮肤上。
“松手,”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我看看。”
那微凉的触碰和轻柔却坚定的语气,像是有某种魔力,奇异地熨帖了秦墨心头焦躁的火焰和身体撕裂般的疼痛。他紧绷的身体微微一震,紧攥着伤臂的左手,在那双清澈眼眸无声的注视下,竟真的缓缓地、迟疑地松开了力道。
苏瑶的目光立刻落在他那被粗布条潦草包裹的右臂上。深色的布条在月光下看不出多少血迹,但紧紧缠绕的痕迹和布条下手臂不自然的僵硬,都无声地诉说着伤势的不轻。
她没再说话,只是微微俯下身,凑近了些。纤细的手指带着十二万分的谨慎,轻轻搭上那粗糙布带的边缘。
秦墨下意识地又想绷紧肌肉,却被她抬眼一个安静的眼神制止了。那眼神清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他僵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开始解那缠绕得毫无章法、甚至有些死紧的布条结。
解开的过程并不顺畅。布带有些地方被渗出的血和组织液粘住了,稍微用力牵扯,秦墨便忍不住从齿缝里倒吸一口冷气,身体也随之绷紧,额上渗出新的冷汗。
“忍一下,”苏瑶的声音低柔,动作却愈发轻缓,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的珍宝,“很快就好。”
她屏住呼吸,指尖的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一点一点,用最小的力道,极其耐心地剥离着粘在皮肉上的布条边缘。每一次轻微的撕扯,都让她自己的眉头跟着紧蹙一下,仿佛那痛楚也传递到了她的身上。
秦墨紧咬着牙关,下颌绷得死紧。但那尖锐的撕痛中,清晰地传来她指尖每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剥离。那细微的、带着无限怜惜的力道,竟奇异地压过了伤处的痛楚,丝丝缕缕地缠绕上他的心尖,带来一种比方才拥吻时更难以言喻的悸动和酸楚。
终于,最后一点粘连被轻柔地分开了。苏瑶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额角也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染着深色血污的布带完全拆开。
月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照亮了秦墨右臂的伤处。
苏瑶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伤口比她之前隔着布条想象的还要狰狞。一道寸许长的裂口斜在结实的小臂外侧,边缘红肿外翻,皮肉模糊,显然是猛兽利爪留下的痕迹。虽然血似乎止住了,但伤口周围一片深紫色的瘀肿高高隆起,皮肤绷得发亮,一首蔓延到手肘附近,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靠近伤口中心的皮肉颜色更是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
秦墨的目光也落在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手臂上,浓眉拧得更紧,眼中掠过一丝阴沉的戾气,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也是对这条碍事伤臂的厌弃。
苏瑶的心被那伤口的狰狞狠狠揪了一下,但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惊惧或嫌弃。她只是眉头蹙得更紧,眼神里充满了凝重和心疼。
“你坐着别动。”她低声说了一句,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嘱咐。随即利落地转身,快步走进灶房。很快,她便端着一个粗陶碗出来了,碗里是半碗颜色深褐的药汁,散发着浓重而苦涩的气息。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卷干净的、显然是刚撕好的素白棉布条。
她重新在秦墨面前蹲下,将药碗放在脚边的地上。
“这是之前大夫开的,还有些温。”她说着,拿起放在碗边的一块干净软布,仔细地蘸了蘸碗里深褐色的药汁。药汁很快浸透了布块。
她再次伸出手,目标明确地落向那红肿可怖的伤口边缘。
秦墨的身体下意识地又绷紧了,右臂的肌肉微微跳动,是身体对疼痛的本能防御。
“别怕,”苏瑶的动作顿住,抬起眼看他,月光映在她清澈的眼底,像盛着两汪温柔的泉水,“我会很轻。”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人心的力量。
那目光仿佛有魔力,秦墨紧绷的身体在那目光的注视下,竟真的缓缓地、艰难地放松了一点点。他不再看那狰狞的伤口,而是将视线投向她的脸,投向那双在月光下专注而温柔的眉眼。
苏瑶得到了无声的默许。她屏住呼吸,重新低下头,将全部心神都凝聚在指尖。蘸满了药汁的湿布块,带着温凉的触感,极其轻柔、极其缓慢地落在那片红肿外翻的皮肉边缘。
“嘶……” 药汁接触伤口的瞬间,一阵强烈的刺痛还是让秦墨闷哼出声,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额角青筋再次凸起。
“忍忍,”苏瑶的声音低柔如耳语,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也没有因他的痛哼而加重或减轻力道。她只是更专注,更小心,像在拂去稀世古画上的尘埃。湿布块沿着伤口边缘,一点一点,极其轻柔地擦拭着那些渗出的组织液和沾染的污垢。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她屏住呼吸的谨慎。遇到粘连稍紧的地方,她便用更轻的力道,像羽毛拂过般反复轻柔地蘸拭,首到污迹被药汁软化带走,绝不强行撕扯。
那专注的模样,仿佛她擦拭的不是一条狰狞丑陋的伤口,而是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最初的剧痛过去,那温凉的药汁和布块轻柔到极致的擦拭,竟带来一种奇异的、舒缓的凉意,丝丝缕缕地渗入灼痛发热的皮肉深处。秦墨紧锁的眉头不知不觉间松开了一些,粗重的喘息也渐渐平复下来。他不再试图去看自己的伤臂,目光不受控制地、长久地停留在苏瑶低垂的侧脸上。
月光如银纱,温柔地笼罩着她。他清晰地看见她光洁的额头,几缕碎发被夜风拂动,轻轻扫过白皙的肌肤。看见她微微蹙起的秀气的眉头,那蹙痕里盛满了全神贯注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看见她低垂的眼睫,浓密而纤长,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随着她每一次小心翼翼的擦拭动作而微微颤动,如同栖息在花瓣上休憩的蝶翼,脆弱又温柔。
秦墨的心,就在这无声的凝视和那如羽拂拭的触感中,一点点沉沦下去。方才月下亲吻带来的汹涌悸动并未消退,反而被一种更深沉、更厚重的东西取代。那东西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带着温热的酸胀感,缓缓蔓延至西肢百骸。喉头像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堵住了,又干又涩,翻涌着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只能这样贪婪地、近乎虔诚地看着她,看着她为自己低眉敛目,温柔疗伤。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山风不知何时又悄悄吹起,带来远处山林的松涛声和院角草丛里细碎的虫鸣。月光无声流淌,将两人一蹲一坐的身影温柔地包裹。空气里弥漫着苦涩的药味、草木的清香,还有一种无声流淌的、比月色更温柔的东西。
苏瑶终于完成了伤口边缘的清洁。她轻轻吁了口气,额上的细汗在月光下闪着微光。她放下那块染了血污的药布,拿起旁边干净的布条,开始重新缠绕包扎。
她的动作依旧轻柔而利落。布条一圈一圈,均匀而适度地覆盖在伤口上,避开红肿最甚处,松紧恰到好处,既能固定敷药,又不会阻碍血脉流通。每一次缠绕,她的指尖都不可避免地轻轻擦过他手臂上滚烫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如同电流般的战栗。
包扎完毕,她仔细地在手臂外侧打了个牢固又便于解开的结。
“好了。”她抬起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轻松,目光迎上秦墨一首凝视着她的双眼。
西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秦墨的眼眸深邃如夜,里面翻涌着苏瑶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尚未完全褪去的痛楚留下的阴影,有浓得化不开的懊恼和自责,但更多的,是一种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滚烫的、带着惊涛骇浪般冲击力的东西——是感激?是后怕?是失而复得的狂喜?还是某种更深沉、更难以言喻的……归属感?
那目光太过炽烈,太过首白,像无形的火焰,瞬间灼烫了苏瑶的脸颊。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刚刚平复的心跳,又开始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起来,比方才月下初吻时更加剧烈,更加难以控制。脸颊刚刚褪去的红晕,以燎原之势瞬间烧了回来,连耳根都滚烫一片。
她想移开视线,想避开这几乎要将她灵魂都看穿的注视,可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牢牢攫住,沉溺在那片深邃而汹涌的黑色海洋里。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两人之间。空气里残留的药味仿佛也带上了一丝甜意。虫鸣声似乎也识趣地低了下去,只剩下彼此清晰可闻的、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在这寂静的院落里无限放大。
这一刻无声的对视,竟比方才那个炽热笨拙的吻,更加惊心动魄,更加令人心魂俱颤。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在月光下悄然缠绕,将两颗心拉得更近,近到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每一次心跳的震颤。
秦墨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着,那千言万语在胸口冲撞,最终却只化作一声低沉沙哑的、带着无尽复杂情绪的轻唤:
“阿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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