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因老夫人精神稍好,定北侯萧远山决定携子媳前往京郊的大相国寺进香还愿,祈求家宅安宁,也为萧灼“大病初愈”祈福。此行,亦是向外界宣告定北侯府度过危机、权力更迭稳固的信号。
清晨,侯府门前再次停放着两顶朱漆描金的轿子。规格制式,与那日驶离侯府时一般无二。
萧灼先一步被玄一搀扶着坐入轿中。他依旧裹着厚重的玄色貂裘,脸色在清晨的寒气中显得格外苍白,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病容和倦意。他靠着柔软的靠垫,闭目养神,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漠不关心。
片刻后,云婳在丫鬟的簇拥下款款行来。她今日穿着一身庄重的绛紫色蹙金线云锦宫装,外罩同色镶白狐毛的斗篷,发髻高挽,簪着赤金点翠凤尾步摇,垂下的流苏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端凝贵气,光华内蕴。几日执掌中馈的历练,让她眉宇间那份沉静从容更加深刻,行动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府中下人们垂手侍立两旁,目光中充满了敬畏,再无半分从前的轻蔑。
她走到自己的轿前,并未立刻上轿,而是脚步微顿,目光自然而然地转向旁边萧灼的轿子。轿帘低垂,遮住了里面的人影。
就在这一瞬,萧灼轿子的帘幕,被一只枯瘦苍白的手从里面微微掀起一角。
云婳的目光与帘幕缝隙后那双深不见底、带着审视与疲惫的眸子,在空中无声相遇。
没有言语。
没有表情。
只有一种冰冷的、心照不宣的默契在目光中流转。是猛虎与孤狼在晨曦中对视的警惕,亦是棋逢对手在权力棋盘上的无声确认。
云婳微微颔首,姿态无可挑剔,随即优雅地俯身,坐入自己的轿中。帘幕落下,隔绝了彼此的视线。
“起轿——!”
随着一声悠长的吆喝,两顶象征着侯府最高尊荣的朱漆描金轿子,再次并驾齐驱,在初升朝阳的映照下,缓缓驶离定北侯府威严的朱红大门。
车轮辘辘,碾过清扫干净的青石板路。阳光洒在描金的轿顶上,反射出耀眼却冰冷的光芒。
轿内,萧灼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着貂裘光滑的皮毛,感受着体内依旧虚弱的空乏和隐隐作痛的旧伤。权力握在手中,却如履薄冰。轿外那个女子……是他此刻最锋利的剑,亦可能是未来最危险的变数。
另一顶轿中,云婳端坐着,背脊挺首。袖中,那支坚硬冰冷的金簪紧贴着肌肤,带来一丝熟悉的清醒。老夫人的认可,下人的敬畏,这“朱门并轿”的体面……不过是浮在水面的薄冰。真正的暗流,在冰面之下汹涌。萧灼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时刻提醒着她同盟之下潜藏的致命危机。她需要这体面,更需要在这体面之下,编织更牢不可破的力量。
两顶轿子并排行进在通往大相国寺的官道上,影子在初冬清冷的日光下被拉得很长,时而交叠,时而分离,如同他们之间复杂而微妙的关系。
侯府高高的门楼上,一只羽毛漆黑的乌鸦静静地立着,歪着头,血红的眼珠盯着那远去的轿影。它猛地振翅,发出一声粗嘎刺耳的“嘎——”,冲向灰蓝色的天空,很快化作一个微小的黑点,消失在远方铅灰色的云层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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