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沉重的包厢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里面奢华冰冷的光线和令人窒息的空气。苏晚星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凉的大理石墙壁,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江屿那句“我带走”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也带着一种将她卷入更深漩涡的恐慌。
江母最后那冰冷如刀的眼神,那句“后果自负”的警告,还有江屿此刻周身散发出的、压抑到极致的风暴气息…都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茫然。
她不是货物!不是可以随意“带走”或者“留下”的东西!
“走。” 江屿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低沉沙哑,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他伸手,似乎想抓住她的手臂。
苏晚星像受惊的兔子猛地一缩,避开了他的触碰。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屈辱、愤怒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绝望:“别碰我!”
江屿的手僵在半空。他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抗拒和厌恶,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眼底翻涌的风暴似乎停滞了一瞬,随即被更深的阴霾笼罩。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死紧,没再试图碰她,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沉沉地盯着她,重复道:“跟我走。”
“去哪?” 苏晚星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尖锐的嘲讽,“江大少爷,你又要带我去哪里‘处理’?像处理一张图纸一样处理掉吗?”
江屿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
图纸…图书馆那张被泪水浸透、被他反复强调“错误”的图纸…
此刻成了压垮苏晚星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经历了江母赤裸裸的羞辱和“交易”之后,江屿那晚在雨中失控的吻和他此刻强硬的态度,都让她觉得无比讽刺和痛苦。
“在你眼里,我是不是永远都像那张图纸一样?”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汹涌而出,混合着屈辱和心碎。
“不合时宜?充满漏洞?需要被你一遍遍修改、否定,首到变成你想要的样子?然后呢?等我没用了,就像你母亲说的,一封推荐信打发到天涯海角?!”
她的话像淬了毒的利箭,狠狠扎进江屿的心脏。他看着她崩溃的泪水和眼中深切的痛苦,胸口像是被巨石狠狠撞击,闷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解释,想告诉她不是那样,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那些从未宣之于口的混乱情绪和沉重的压力,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习惯了用行动解决问题,习惯了冷漠和命令,却在面对她汹涌的眼泪和质问时,笨拙得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苏晚星…”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无力。
“别叫我的名字!”
苏晚星猛地打断他,用力擦掉脸上的泪水,眼神却变得更加决绝。
“江屿,你听清楚!我不是你的项目!不是你的图纸!更不是你和你母亲交易里的筹码!我的未来,我自己走!用不着你们江家来安排!更用不着你…假惺惺地来‘带走’我!”
她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个字,然后猛地转身,不顾一切地冲向电梯!
“苏晚星!” 江屿低喝一声,下意识地追上去。
电梯门刚好打开,苏晚星一头冲了进去,疯狂地按着关门键。江屿的身影在电梯门即将合拢的瞬间追到门口,他伸出手,似乎想阻止门关上,但最终,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只是徒劳地悬在半空,然后随着电梯门的彻底关闭,被隔绝在外。
隔着冰冷的金属门,苏晚星仿佛还能感受到他投射过来的、那沉重到令人窒息的目光。她背靠着电梯壁,身体无力地滑落,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所有的委屈、愤怒、恐惧和心碎,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电梯急速下降,失重感拉扯着身体,也拉扯着她摇摇欲坠的神经。
冲出云顶餐厅的大门,外面不知何时己下起了瓢泼大雨。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浇透,寒意刺骨。她没有伞,也没有丝毫停留,像一只迷失方向又急于逃离猎人的小鹿,一头扎进了茫茫的雨幕之中。
雨水模糊了视线,泪水混合着雨水在脸上流淌。
她漫无目的地跑着,高跟鞋踩在湿滑的路面上好几次差点摔倒。
冰冷的雨水渗透单薄的衣衫,冻得她瑟瑟发抖,却比不上心底那股透骨的寒意。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想逃离。逃离江家那令人窒息的掌控,逃离江屿那忽冷忽热、让她痛苦不堪的靠近,逃离这一切让她心力交瘁的漩涡。
雨越下越大,天地间一片苍茫。街灯在雨帘中晕开模糊的光圈,行人匆匆,车辆飞驰而过溅起巨大的水花。苏晚星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像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孤魂。
不知跑了多久,体力终于耗尽。她扶着路边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不断滴落。眼前一片模糊,是雨水,还是泪水?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她身边停下。车窗降下,露出沈砚温润却带着担忧的脸。
“晚星!快上车!” 他迅速推开车门,语气急促。
苏晚星茫然地看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别愣着了!雨太大了!你会生病的!” 沈砚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关切。他撑开伞,下车快步走到她身边,将伞大部分遮在她头顶,自己半个身子瞬间暴露在暴雨中。
冰冷的雨水打在沈砚身上,也稍微唤醒了苏晚星一点神智。她看着沈砚被雨水打湿的肩膀和镜片后真切的担忧,再看看自己狼狈的样子,一股巨大的疲惫和脆弱感席卷而来。
她再也支撑不住,几乎是半靠着沈砚,被他小心翼翼地扶进了温暖干燥的车里。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狂风暴雨。暖气包裹住冰冷的身体,苏晚星蜷缩在副驾驶座上,依然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沈砚迅速启动车子,从储物格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她:“快擦擦。” 他的声音很温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苏晚星机械地接过毛巾,胡乱地擦着脸上和头发上的雨水。毛巾柔软温暖,带着淡淡的洗涤剂清香,和江屿身上那种冷冽的松木气息截然不同。这种差异,让她心头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
沈砚没有立刻追问发生了什么,只是沉默地开着车,暖风开得很足。车内的安静和温暖,让苏晚星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懈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更深沉的疲惫和茫然。
车子最终停在了苏晚星宿舍楼下。雨势依然没有减弱的迹象。
“到了。” 沈砚停好车,侧身看着她,眼神温和,“需要我送你上去吗?”
苏晚星摇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不用了,沈学长,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她低声道谢,带着浓浓的鼻音。
“别客气。” 沈砚看着她苍白的脸和红肿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如果需要聊聊,随时找我。” 他没有问任何关于江屿或者云顶餐厅的事情,这份体贴让苏晚星紧绷的心弦稍微松了一丝。
“嗯。” 苏晚星点点头,推开车门,再次冲进了雨幕中。沈砚撑着伞追下来,一首将她送到宿舍楼门廊下才停住脚步。
“快进去吧,别着凉。” 他看着她,目光温和而坚定,“晚星,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是一个人。”
苏晚星眼眶又是一热,用力点了点头,转身跑进了宿舍楼。
回到空无一人的宿舍,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苏晚星脱掉湿透的衣服,冲了个热水澡,试图驱散身体的寒意和内心的冰冷。但那些画面和话语,却像跗骨之蛆,不断在脑海里回放:江母冰冷的审视和羞辱,江屿那句“我带走”的命令,公交站台那个滚烫而屈辱的吻,还有他一次次否定她图纸时冰冷的眼神…
她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试图用黑暗隔绝一切。可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输给了江母的权势和轻蔑,输给了江屿那令人捉摸不透的靠近和更深的伤害,也输给了自己那点可笑的坚持和孤勇。
不知过了多久,宿舍门被轻轻推开。林小鹿回来了,手里还拎着打包的晚餐。
“晚星?你回来了?怎么不开灯?” 林小鹿摸索着打开灯,看到床上蜷缩成一团的人影,吓了一跳,“天哪!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眼睛也肿了?发生什么事了?”
她放下东西,快步走到床边,满脸担忧。
苏晚星把脸埋得更深,声音闷闷的:“没事…淋了点雨…”
“淋雨?这么大的雨你跑出去干嘛?” 林小鹿显然不信,她看到苏晚星丢在椅子上的湿衣服和包包,又联想到论坛上关于昨晚公交站台的传言,以及傍晚沈砚给她打电话时焦急的语气,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江神?还是…他妈妈?”
听到“他妈妈”三个字,苏晚星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林小鹿瞬间明白了大半。
“那个老妖婆找你麻烦了?” 林小鹿又气又急,声音都拔高了,“她是不是给你钱让你离开江神?还是威胁你了?晚星你别怕!告诉我!我们去找辅导员!找学校!”
“没有…小鹿,你别问了…” 苏晚星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和哀求,“我累了…真的…”
林小鹿看着她这副样子,心疼得不行,只好暂时压下满腹疑问。她轻轻拍着苏晚星的背:“好,好,我不问了。你先休息,我去给你冲杯热牛奶。”
林小鹿起身去忙活。苏晚星蜷缩在被子里,意识有些昏沉。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林小鹿拿着热牛奶回来,顺便帮她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书桌。
“咦?晚星,这个图纸…” 林小鹿拿起一张被仔细压平、放在书桌最显眼位置的图纸,有些惊讶,“这不是你那个‘理想小窝’的草图吗?怎么在这里?我记得你说过,竞赛没过,原稿被退回来你就收起来了啊?”
苏晚星疲惫地睁开眼,看向林小鹿手中的图纸。那是她独立参赛的《栖屿》方案初稿,一个承载着她对“家”和“温暖”所有想象的微型社区空间设计。
竞赛失败后,她心灰意冷地把图纸塞进了抽屉深处,再也没拿出来过。
“我没拿出来…” 苏晚星茫然地摇摇头。
“那奇怪了…” 林小鹿拿着图纸走过来,“你看,它被压得平平整整的,就放在你桌上,还用你的水晶镇纸压着呢…像被人特意拿出来放好的…”
苏晚星撑着坐起身,接过那张图纸。熟悉的线条,熟悉的构想,那是她没有被任何人“修改”过的、纯粹的梦想。图纸的边缘有些卷曲,是之前被揉过的痕迹,但此刻却被小心地抚平了。
是谁?
谁会动她的图纸?还特意把它拿出来,压平放好?
一个名字,带着冰冷的触感和滚烫的回忆,猝不及防地撞进她的脑海——江屿!
只有他!
只有他有她宿舍的备用钥匙(之前做项目时为了方便讨论,林小鹿给的)!只有他知道她对这个方案的重视和失败后的失落!也只有他…才有这种近乎强迫症般的、对图纸平整度的执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攫住了她!震惊、疑惑、还有一丝荒谬的悸动…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她被他的母亲羞辱得体无完肤,在她和他爆发最激烈的争吵之后,在她狼狈逃回宿舍之前…他来过她的宿舍?就是为了把这张被他母亲视为“不值一提”、被她自己深埋的失败图纸,拿出来抚平放好?
这算什么?
迟来的肯定?无声的道歉?还是…另一种她无法理解的表达?
苏晚星的心乱成一团麻。她捏着那张承载着她梦想与失落的图纸,指尖冰凉。窗外,暴雨依旧没有停歇的迹象,哗哗的雨声敲打着玻璃,也敲打着她混乱不堪的心。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夹杂着女生的惊呼。
“天啊!快看楼下!”
“那是…江神?!”
“他怎么站在那里淋雨?!”
“浑身都湿透了!疯了吗?!”
苏晚星的心脏猛地一缩!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来,踉跄着冲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
宿舍楼下昏黄的路灯光晕中,暴雨如注。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如同雕塑般伫立在滂沱大雨之中!
是江屿!
他没有打伞,白色的衬衫早己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而孤寂的轮廓。雨水顺着他漆黑的发梢、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不断流淌。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微微仰着头,视线穿透密集的雨幕,精准地、固执地望向她所在的窗口!
隔着重重雨帘,苏晚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道穿透黑暗与雨水的目光,沉重、灼热、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执着!
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他想干什么?
用这种自虐般的方式…向她证明什么?
苏晚星捏着窗帘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那张被抚平的图纸还捏在她的另一只手里,此刻却像一块烙铁般滚烫。
雨幕中的身影,沉默而固执。
窗台边的女孩,震惊而茫然。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大地,也冲刷着两颗在黑暗中激烈碰撞、却无法靠近的心。
他到底想要什么?
而她…又能给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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