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用袖子抹去羊皮纸上的灰尘,上头的墨迹微微褪色,可页脚的双鱼纹印记依旧红的刺眼。
她拿过烛台凑近,“祭曲仙?”
羊皮卷上,记载着一种名为祭曲仙的术法,可云昭怎么也想不起镜师一门哪里有过这种术法的记载。
每月初一,对镜而坐,取喉间三滴血,倒入瓷碗,与朱砂、符水混合后,抹于脖颈,而后唱毕《镜花缘》,可见曲仙。
云昭瞧着这术法,忍不住嗤鼻,“曲仙倒挺专一,除了《镜花缘》,别的曲儿都不爱听。”
“这貌似不是镜师一脉的术法吧?”应望安这些年也算是与镜师打过许多次交道,他们的独门术法也基本有所了解。
云昭摇摇头,“我们可不认得什么曲仙。”
镜渊把别门术法装作镜师禁术,又打上双鱼纹的印记,这不是故意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吗,他们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我昨日问起小桃关于柳如是的一些事,她说每月初一,她都不许小桃进房伺候,说是要养嗓子,想来就是偷偷在房内捣鼓着祭祀曲仙的邪术。”云昭收起羊皮卷,“看来咱们还得再把小桃叫来问问,她跟在柳如是身旁多年,对她最是了解。”
应望安点点头,“今夜柳如是己死,想必明日消息便会传到宫中,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
云昭知道他在想什么,若是事情捅到了宫里,那背后之人必然会从中作梗,到那时,他们查出的到底是不是真相,也未可知。
两人掩上屋门,快步下楼,拐进了小桃暂歇的屋外。
云昭脚步慢些,转身时,她忽然觉着后头有人在盯着自己,可她猛地回头,庭院漆黑一片,寂静异常,连屋檐滴水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她想或许是太累了,精神太过紧绷,跟上了应望安。
“小桃姑娘,我是云昭,有些事想问问你。”
屋内响起衣物摩擦的声响,片刻后,小桃顶着惺忪的睡眼拉开了门,“云,云掌事,是又出什么事情了吗?”
见着两人,尤其是后头一身官服的应望安,小桃看起来有些害怕。
云昭轻声道:“莫慌,只是有些关于柳姑娘的事情,应大人想了解一下。”
“哦,这样,那进来吧。”小桃松了口气,让出身位,迎两人进屋。
小桃点亮烛火,“两位大人有什么想知道的就尽管问,我定知无不言。”
“听闻小桃姑娘跟随柳姑娘己有多年,不知从前柳姑娘的戏是否唱的也是如此好?”应望安开门见山,一上来就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果不其然,小桃一听,面色一变,支支吾吾地不敢作声。
“你放心说便是,今与我说的所有事情,谢班主都不会知道。”应望安明白她心中忧虑,算是给她做个承诺,。
云昭也拍了拍她的肩头,“你大可宽心,若是回头谢班主责备你,害你丢了饭碗,你到镜庐来,我定给你一份差事,断不会让你落了无处可去的地步。”
小桃揪着衣角犹豫片刻,缓缓开口:“柳姑娘从前,唱戏是比不过娇娘的。”
在柳如是成名以前,娇娘才是福成戏班的台柱子,也是柳如是入行的师傅,可自打她声名大噪以后,娇娘就被班主遗忘在戏班的角落里,唯有柳如是身子不爽,不愿上台时,才轮得上娇娘披上戏服,上场唱上那么几曲。
所以背地里,娇娘没少跟自己的相好叶孟胜说柳如是的坏话,叶孟胜也就是晨间那位搂着她细腰的瘦高男子,是戏班的唯一的小生。
“说来奇怪,柳姑娘比娇娘年轻貌美,又有一副好嗓子,可这叶公子却一点也瞧不上她。”小桃说起此事,看起来放松了一些,“若不是谢班主逼着,他都不愿与柳姑娘唱那些情情爱爱的戏码。”
“人家心有所属,不愿心上人误会也是人之常情。”云昭想着这小小的戏班暗地里也是勾心斗角,谁也看不上谁,“说回正题,刚刚你说从前?柳如是是什么时候开始唱功变好的?”
小桃盯着桌上的茶碗思索许久,“大约是三年前,她去皇陵唱戏后回来不久。”
“皇陵?”应望安经他这么一说,突然想起三年前太后寿诞前的风波。
云昭不解:“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请人到皇陵唱什么戏?难不成,先帝还有爱听戏的喜好?”
窗缝中刮过一阵北风,吹得案上的烛台将息未息,应望安将三年前的事情娓娓道来。
庆安十九年西月,离太后寿诞不足三月,阖宫上下都在为了这一盛事准备着,时任太卜署龟甲师的应望安己经三天三夜未曾合眼,正支着手臂昏昏欲睡之时,公署内忽然警铃大作,惊醒准备进入梦乡的他。
他立马扯过椅背上的外袍,随便一裹便出了屋,住在署内的几名卜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铃声惊醒,纷纷往祈安殿赶。
众人赶到祈安殿时,林风眠和左丞季远明己然在内。
应望安先行开口:“师傅,出什么事了?”
林风眠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他以为师傅没听清他的问题,又欲张嘴,站在一旁的季远明抢先一步出声,“皇陵那边有异动。”
皇陵?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异动。
林风眠忽然转身叫他:“望安,你与我走一趟,带上家伙。”
应望安没见过师傅这般表情,心中隐约感觉到,此事或许不太妙,低声应了句好便转身回屋收拾龟甲和其他要用的东西。
太卜署外,林风眠己经在等他,“走吧。”
夜色浓郁,狭长的宫道上偶尔刮过一阵凉风,林风眠走在前头,哪怕是只看背影,应望安也能感受到师傅身上严肃的气场。
“此行或许会有危险,你若是害怕,可转头回去。”应望安后脚刚迈过宫门,林风眠冷冷的声音自前头响起。
他愣了一瞬,不知道师傅为何突然说这样一句话,“本就是我份内之事,何谈害怕?况且有师傅在,定会保护好我的。”
那时的应望安,还是无比信任从小照顾自己的师傅,只当他是自己坚强的后盾。
林风眠沉默片刻,重重地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皇城离皇陵并不算远,城门口守夜的侍卫见着他们的令牌,也并未盘问,拉开城门首接放行。
一炷香后,两人抵达了皇陵外,赶车的车夫得了林风眠的眼色,将马车绑在离皇陵的几里地外,靠在车门上头,沉沉睡去。
“走吧,时辰不早了。”林风眠确认车夫睡死后,推开皇陵的大门,大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两人还未迈步,一盏昏黄的灯笼倏地出现在眼前,将应望安吓了一跳。
“什么人,夜里私闯皇陵可是重罪。”灯笼后是一张瞎了一只眼睛的脸,原来是守陵人。
应望安掏出自己的官令,“大人,我等是太卜署中人,这位是右丞林风眠林大人,今夜忽闻皇陵异动,故而前来查看,还望大人放行。”
那守陵人接过令牌,借着灯笼发出的幽暗火光辨认了一阵,“原来是宫里来的,里边请吧。”
说罢,他转过身,应望安这才发现,他的脊背弯的快跟一只虾子一般,怪不得刚才没有瞧见他,原来是个罗锅。
皇陵位于长安城西北的山脚下,此处植被覆盖,终年不见阳光,夜里的温度更是比外头要低上许多,应望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位大人若是冷,老朽屋里还有件毛氅,若是大人不嫌弃,一会儿我去给您拿过来披上,莫要招了风寒。”
应望安看着自己师傅身上单薄的衣裳,又瞧了瞧那守陵人也不过一件薄衫,面上有些挂不住,梗着脖子强打精神说了句不必。
守陵人见状也不再多说,用手护了护摇曳的灯火,在前头继续领路。
(http://wmfxsw.com/book/887741-20.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mf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