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章 暗流涌动与雏鹰展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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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8章 暗流涌动与雏鹰展翅

 

鹰回坳的宁静,如同莽林深处的一潭幽水,表面波光粼粼,映照着建设的喧嚣与成长的喜悦,水下却暗流潜涌,危机西伏。冯华深知,赤壤的黄金窗口期,亦是各方势力加紧渗透与窥伺的危险期。

马蹄声打破了坳口哨卡的沉寂。一支打着太平天国黄旗、规模不大的队伍迤逦而来。为首者,正是冯华的老“熟人”——天京特使蒙得恩。与上次的倨傲试探不同,这次蒙得恩脸上堆满了程式化的笑容,眼神却更加深沉难测。

“恭贺靖南都督冯华大帅,大破曾妖头,威震寰宇!天京九千岁闻之大喜,特遣卑职前来道贺,并奉上‘天父’恩旨与犒赏!”蒙得恩的声音洪亮,在山谷间回荡,刻意强调了“靖南都督”而非他们期望的“靖南王”,也着重突出了“天父”二字。

他身后,随从们恭敬地抬上一个覆盖着黄绸的托盘,上面放着一卷金线装裱的“天父诏书”,以及几口沉甸甸的箱子。箱子打开,里面是些陈旧的鸟枪、锈蚀的刀矛和几匹颜色暗淡的粗布。这份“厚礼”,与其说是犒赏,不如说是带着施舍意味的提醒——你冯华再强,也仍是天京体系下的一员,理应感恩戴德。

都督府简陋的会客堂内(特意选在远离核心区的公开场所),冯华带着左宗棠、田思群等人“热情”接待。

蒙得恩展开诏书,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宣读。诏书内容充斥着“天父看顾”、“天兄庇佑”的神权话语,将赤壤的胜利归功于“天父”的意志,对冯华本人的谋略和赤壤军民的血汗只字不提。最后则是杨秀清以“天父代言人”身份下达的“旨意”:命冯华“感念天恩”,“速整军备”,“与天京王师东西并进,共伐清妖,同享天福”。

宣读完毕,蒙得恩目光灼灼地盯着冯华:“冯都督,天父恩旨浩荡,九千岁期许殷切。不知都督何时可整军东出,与我天京雄师会猎两湖?届时,九千岁必奏明天父,予都督裂土封王之赏!”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眼神却像钩子,试图从冯华的表情中挖出关于赤壤真实军力,尤其是那传闻中威力惊天动地的“神火”秘密。

冯华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略带“感激”的笑容,起身接过诏书(并未跪拜),朗声道:“蒙特使辛苦!天京关怀,九千岁厚意,冯华与赤壤军民感激涕零!清妖暴虐,天怒人怨,人人得而诛之!赤壤上下,无一日不思东进,与天京兄弟共襄盛举!”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痛”而“务实”:“然,赤壤新立,根基浅薄。前番大战,虽侥幸得胜,亦是元气大伤。百废待兴,千头万绪。军工虽勉力维持,所产亦仅供自守;粮秣筹集艰难,军民时有饥馑之忧。当此之时,若仓促东进,非但难成大事,恐反成天京王师之累赘,损我圣教声威啊!”他巧妙地将军工产能不足(暗示无法提供神火武器支援)、粮草匮乏(暗示无力承担大规模远征)和自身“虚弱”作为挡箭牌。

“为今之计,”冯华言辞恳切,“赤壤唯有深自砥砺,固守根本,广积粮秣,勤练精兵。一则可为天京稳固西南屏障,牵制湘军残部,使其不敢全力东顾;二则待兵精粮足之时,再奉九千岁钧令,出师北伐或东征,必能事半功倍,一举荡平清妖!此乃老成谋国之道,亦是对天父、对圣教最忠诚之奉献!还望特使回禀九千岁,体察下情!”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忠诚”,又强调了困难,更将“固守后方”提升到战略高度。蒙得恩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他几次想将话题引向具体的军工技术、新军规模,甚至提出“参观”靖南机械总局,都被冯华不着痕迹地挡了回去。冯华转而热情邀请他参观了格致学堂(公开课部分)、农技所的公开试验田,以及一个展示改良农具(如带轴承的铁犁、新式水车)的工坊,大谈“民生多艰,格致兴邦”,对天京的神权体系、具体的军事部署避而不谈。

几天下来,蒙得恩除了感受到赤壤军民对冯华发自内心的拥戴和那股蓬勃向上的建设热情外,关于核心机密几乎一无所获。他心中暗恨,却也无可奈何。最终,只能带着冯华“情真意切”的“苦衷”和一堆冠冕堂皇的“忠诚”表态,悻悻然离开鹰回坳。然而,他带来的随从中,己有几双眼睛悄然隐没在人群里,如同毒蛇般潜伏下来,试图编织一张窥探赤壤核心的暗网。

蒙得恩的离去并未让赤壤高层感到轻松。内部的隐患如同附骨之疽,时刻威胁着这新生政权的根基。

在莽林边缘、庆远府旧地,以及一些新建立的移民村,暗流涌动。韦昌辉虽死,但其部分死忠家将和庆远旧部,对赤壤推行的土地改革(没收豪强土地分给贫农)和取消土司特权恨之入骨。他们不敢正面抗衡赤壤大军,便化整为零,勾结被清算的土司残余势力和啸聚山林的山匪,专门针对农会干部、分田积极分子和新移民发动小规模袭扰。

“报!田将军!黑风坳移民点昨夜遭袭!三名农会骨干被杀,刚分下去的耕牛被抢走三头!”

“报!庆远旧县方向,运粮队遭伏击!护卫队击退匪徒,但损失粮食两车,两名弟兄负伤!”

“报!有流言在石桥村传播,说…说赤壤的格致学堂教的都是洋妖邪术,学了会遭天谴,断子绝孙!”

一份份紧急军情和治安报告送到田思群案头。这位以悍勇闻名的将领,此刻眉头紧锁,眼中布满了血丝。他率领的“锋矢旅”精锐小队如同救火队,日夜不停地在莽林山道间穿梭奔袭。清剿了一股,又冒出来两股。这些匪徒熟悉地形,行动狡猾,一击即退,让田思群疲于奔命,拳头打在棉花上。

更阴险的是清廷的“粘杆处”密探。在曾国藩“固守待机,乱其心腹”的密令下,这些潜伏的特务利用重金和谎言,疯狂活动。他们收买对“奇技淫巧”(如火枪、蒸汽机)心存恐惧或对土地政策(如认为分田不均)略有不满的山民头目和小地主;在移民村散布恶毒谣言,挑拨土客矛盾,煽动对新政的怀疑;甚至派人伪装成赤壤士兵或官员,制造事端,败坏赤壤名声。这些无形的毒刺,比明刀明枪的匪徒更难对付,危害也更大,稍有不慎,便可能从内部瓦解赤壤辛苦凝聚的民心。

“查!给老子狠狠地查!”田思群一拳砸在桌上,怒不可遏,“锄奸队全部撒出去!各乡各村,护田营给我瞪大眼睛!凡是形迹可疑、妖言惑众者,先抓起来审!宁可错抓,不可放过!老子倒要看看,是清妖的银子硬,还是老子的刀硬!”肃杀之气,弥漫在赤壤的暗影战线。

尽管暗流汹涌,但赤壤的根基——那些代表着未来与希望的新生力量,却在艰难的环境中顽强地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在鹰回坳铁厂,一场小小的庆典正在举行。巨大的坩埚炉烈焰升腾,比以往更加炽烈。炉口喷吐着灼热的气流,将工人们映照得满面红光。驱动巨大牛皮风箱的,不再是数十名壮汉奋力拉扯,而是一架结构精巧、以硬木和铁件制成的水力机械!

清澈的溪水从高处引下,冲击着巨大的水轮,水轮通过坚固的齿轮和连杆,将澎湃的水力转化为强劲而稳定的机械动力,带动着巨大的扇叶,将一股股强劲的气流源源不断地鼓入炉膛!炉火温度显著升高,铁矿石熔化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加快,铁水的质量和产量都得到了提升。

“成了!真的成了!效率至少提升三成!”负责铁厂的老工匠激动得声音发颤。

这架被命名为“瑶光鼓风机”的水力机械,正是出自格致学堂那个瑶族少年岩嘎的原始构想,经过工坊老匠人和学堂学生们的共同改进、优化而成!冯华亲临现场,目睹了它的成功运行。他走到激动得手足无措的岩嘎面前,郑重地将一枚特制的、闪耀着金属光泽的齿轮徽章别在他的胸前。

“岩嘎,还有参与设计改进的所有人!”冯华的声音洪亮,盖过了炉火的轰鸣和水轮的转动声,“你们用智慧改进了生产,壮大了赤壤的筋骨!这枚‘格致创新奖’徽章,是赤壤对智慧与贡献的最高敬意!记住,格致之道,不分贵贱,唯才是举!你们,就是赤壤未来的希望!”

掌声雷动,工人们和学生们欢呼雀跃。岩嘎摸着胸前的徽章,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是被认可、被尊重的无上荣光。这枚小小的齿轮,激励着无数像他一样的普通少年,投身到格物致知的洪流之中。

在都督府旁新设立的一个戒备森严的小院内,气氛则更加紧张而兴奋。这里是通信队的“心脏”。几台由伏打电堆(电池组)、简陋的电磁铁、黄铜电键和绕线线圈构成的原始设备,构成了赤壤第一台有线电报机。冯华、左宗棠、佩雷拉和通信队的骨干们屏息凝神。

通信队长,一个眼神锐利的年轻人,深吸一口气,按照冯华传授的莫尔斯电码,手指沉稳有力地按下了电键。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赤)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壤)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万)

“嘀嘀…嘀嘀嘀…嘀嘀…”(岁)

电键敲击声清脆而短促,电流通过架设在两根木杆之间、绷紧的铜线(大部分是缴获的战利品),瞬间传递到百米外瞭望哨中的接收端。接收端的电磁铁在电流作用下发出“咔哒”声,操作员紧张地记录下长短信号,迅速译码。

片刻之后,一名通信兵气喘吁吁地从瞭望哨飞奔而来,手中高举着一张纸条,脸上是无法抑制的狂喜:“成了!都督!左先生!成了!那边译出来了!是‘赤壤万岁’!一字不差!”

短暂的寂静后,小小的院落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所有人都激动得跳了起来,互相拍打着肩膀。几个年轻的通信兵甚至喜极而泣。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信息传递的速度,第一次超越了快马和信鸽的极限!意味着指挥的触角,可以延伸到更远的地方!

左宗棠捻着胡须的手微微颤抖,一向沉稳的他眼中也闪烁着激动难抑的光芒,长叹道:“此物若成,万里之遥如在咫尺!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将不再是虚言!都督,此乃…此乃神器之基啊!”他看向冯华的眼神,充满了更深层次的震撼与敬畏。这位都督带来的“奇技”,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他的认知。

而在远离鹰回坳的一处莽林边缘,一场小规模的清剿行动也宣告结束。目标是一个占据险要石寨、与韦氏余孽勾结、多次袭扰移民点的顽固山匪团伙。常规火器难以撼动其坚固的石墙。

“惊雷营,准备!”随着一声令下,几名身着重甲、动作沉稳的士兵,在火力和盾牌的掩护下,将数块用油布和粘土包裹好的、砖块大小的“惊雷药”(硅藻土吸附的硝化甘油)安置在石寨厚重的大门连接处。

“引爆!”

轰——隆——!!!

一声远超过之前黑火药爆炸的、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猛然爆发!仿佛地龙翻身!坚固的石寨门楼在刺目的火光和膨胀的冲击波中,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瞬间撕裂、抛飞!巨大的石块混合着木屑、尘土冲天而起,形成一朵小小的蘑菇云。整个山寨都在颤抖,幸存的匪徒被震得东倒西歪,耳鼻流血,完全丧失了抵抗意志。

硝烟散尽,呈现在惊雷营士兵和后续冲锋部队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狰狞的豁口。原本固若金汤的石寨大门,连同两侧的墙体,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满地狼藉的碎石和扭曲的残骸。

“惊雷营!锋矢营!冲锋!”指挥员的声音带着震撼后的亢奋。

士兵们怒吼着冲入豁口,战斗很快结束。这次小规模实战,以最震撼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了“惊雷药”的恐怖威力,也如同一声无声的惊雷,狠狠震慑了所有潜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敌人!

电报试验成功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格致学堂和通信队。当晚,兴奋的学生和年轻通信兵们围着那台神奇的机器不肯离去,一遍遍地练习着发报和收报,沉浸在信息瞬间传递的神奇体验中。

夜深了,负责值守的两个年轻学生,肚子饿得咕咕叫。看着冰冷的电报机,一个学生突发奇想,眼中闪着恶作剧的光芒:“喂,你说…咱们给隔壁值班室的阿牛发个报,让他送点吃的过来怎么样?”

“这…这能行吗?都督知道了…”

“怕啥!就试试嘛!就用刚学的码!”

两人贼兮兮地笑了起来。发报的学生拿起电键,回忆着莫尔斯电码,认真地敲击起来: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嘀…”(速)

“嘀嘀嘀嘀…嘀嘀…”(送)

“嘀…嘀嘀…”(夜)

“嘀嘀嘀…嘀嘀嘀嘀…”(宵)

“嘀嘀嘀嘀…嘀嘀…”(饿!)

信号通过临时线路传递到隔壁房间。接收的学生阿牛正有些犯困,听到“咔哒”声,一个激灵坐起来,连忙记录信号。他学艺不精,加上信号可能略有干扰,将最后代表“饿(.--)”的短长信号,误听成了“爷笑(.--..)”的长短组合(实际莫尔斯码中“爷”和“笑”并非标准,这里是剧情需要)。

阿牛看着译出来的纸条,挠着头,满脸困惑:“速送爷笑,饿?…这…这是啥意思?速送爷笑?还要饿?谁要笑?让爷笑?还要饿着肚子笑?”他百思不得其解。忽然,他想起白天手工课上,自己刚做好一个用木头和羽毛做的、憨态可掬的大鹅玩偶,就放在墙角。

“哦!我明白了!”阿牛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状,“肯定是哪个家伙想看我的鹅玩偶,还让我扮‘爷’笑给他看!真会玩!”他拿起那只大鹅玩偶,兴冲冲地跑到发报间。

“谁要鹅?还要让爷笑?”阿牛举着鹅玩偶,对着发报间里两个饿得眼冒绿光的同学大声问道。

发报间瞬间安静了。两个“始作俑者”看着阿牛手里的大鹅和一脸认真的表情,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译码错误闹了大笑话,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狂笑起来,笑得眼泪首流,首不起腰。

“哈哈哈!鹅…爷笑…哈哈哈!阿牛…我们是饿!肚子饿!要夜宵!不是要鹅和看爷笑!哈哈哈!”发报的学生一边笑一边捶地解释。

阿牛这才明白闹了个大乌龙,看着自己手里傻乎乎的大鹅,也忍不住跟着傻笑起来。消息很快传到冯华那里。冯华想象着那个滑稽的场景,也忍俊不禁,摇头失笑。第二天,一道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命令就下达了:为严肃通信纪律,非紧急军情及公务,严禁使用电报传递私人要求(尤其是点餐)!违者罚扫茅厕三天!这条命令,连同“速送爷笑鹅”的乌龙,成了赤壤紧张建设中的一剂轻松调味料,在军民中传为笑谈,也时刻提醒着大家,新技术需要严谨的态度去驾驭。

雏鹰在振翅,利剑在磨砺,而暗影中的敌人,也在无声地窥伺。鹰回坳的天空,风云变幻,前路注定不会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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