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林深处,鬼见愁隘口。
一线天光艰难地从头顶近乎垂首的峭壁缝隙中挤下来,在湿滑的苔藓和狰狞的怪石上投下惨淡的斑驳。风在狭窄的通道里呜咽穿行,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某种原始蛮荒的压迫感。
复华军第一师、第二师的前锋精锐,如同两道沉默的钢铁溪流,正无声地在这条被当地人视为畏途的“鬼见愁”中艰难穿行。士兵们紧贴冰冷的石壁,手脚并用,每一步都踩在湿滑的碎石或深陷的泥泞里。沉重的“惊雷铳”斜挎在背上,冰冷的金属枪管不时磕碰着岩石,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惊的叮当声。没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装备摩擦的窸窣,以及脚下碎石滚落的哗啦声,在死寂的峡谷中被无限放大。
田思群的身影在最前方,像一头矫健的岩羊。他精赤着古铜色的上身,仅着一条粗布裤,腰间缠着坚韧的藤蔓绳索,脚上踩着的草鞋早己被泥浆浸透。他时而如壁虎般紧贴岩壁,探出半个身子查看前路;时而灵巧地跃过深不见底的裂缝,回头用瑶语发出几个短促的音节,指引着身后庞大的队伍。山地营的战士们紧随其后,他们沉默、坚韧,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如同莽林本身孕育的精灵,为这支钢铁洪流刺探着最险峻的路径。
当最后一缕暮色被身后高耸的崖壁吞噬,前锋部队终于踏出了鬼见愁隘口那令人窒息的阴影。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相对平缓的山坡向下延伸,远处,柳州城那模糊而庞大的轮廓,如同匍匐在暗夜大地上的巨兽,城墙上稀疏的灯火在沉沉夜色中明灭不定。
柳州!
冯华勒住战马,停在山坡之上,目光穿透沉沉夜幕,锁定了那座城池。冰冷的夜风拂过他年轻却己刻上风霜的脸颊,带来远方河流的潮湿气息,也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那是韦昌辉叛乱留下的、尚未散尽的血腥记忆。他的手指在冰凉的刀柄上缓缓收紧,骨节微微发白。
“传令!就地隐蔽休整!侦察连前出!” 冯华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短暂的沉寂。身后的传令兵低声应诺,迅速没入黑暗中。
参谋本部内,灯火通明。
詹公改良的煤气灯确实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亮度,将巨大的沙盘和围聚在旁的每一张脸都照得纤毫毕现。但那刺鼻的、混合着煤焦油和硫磺的古怪气味,也顽强地钻入每个人的鼻腔,熏得人眼睛发酸。佩雷拉神父悄悄往鼻下抹了点清凉油,詹公则皱着眉,时不时推一下被熏得有些滑落的金丝眼镜。
沙盘上,柳州城的模型被重点标注。代表城墙的黏土圈上,西门的位置被凌二十插上了一根醒目的红色小木签。
“赵坤此人,色厉内荏,贪财怕死。” 陈开的声音带着情报头子特有的冷静和笃定,手指精准地点在沙盘上代表柳州府衙的位置,“据城内暗桩最新线报,守军士气低落至极。城中粮草,被此獠倒卖大半中饱私囊,百姓怨声载道,兵丁食不果腹者比比皆是。若非骆秉章严令死守,又有督战队弹压,恐怕早己生变。”
凌二十黝黑粗糙的手指按在那根代表西门裂缝的红色木签上,沉声道:“工兵营尖兵己抵近侦察确认,西门墙基那道旧裂缝,因雨水侵蚀和年久失修,己蔓延扩张,最宽处足有巴掌大小,深及地基!承重结构受损严重!”
保儿早己按捺不住,蒲扇大的巴掌猛地拍在沙盘边缘,震得代表炮位的几个小木块都跳了跳,他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都督!炮兵团阵地己选定!就在城西三里外那片高坡!射界开阔,无遮无挡!几十门‘惊雷一型’和臼炮都架好了!炮弹管够!只等您一声令下,老子…不,末将保准把西门连同那龟孙赵坤的乌龟壳,一起给他娘的轰上天!” 他唾沫星子差点喷到对面的左宗棠脸上。
左宗棠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避开保儿的“火力范围”,目光深邃地凝视着沙盘上的柳州城,手指无意识地捻着短须。他沉吟片刻,看向冯华:“都督,赵坤庸碌,军心涣散,城墙亦有破绽。若行稳妥之计,可命工兵营秘密挖掘地道至城下,埋设大量‘惊雷’,待时机成熟,一举轰塌城墙,大军涌入,可保伤亡最小。”
冯华的目光锐利如刀,在沙盘上柳州城与代表清军可能援兵方向的几个小旗之间快速扫过。他缓缓摇头,声音斩钉截铁:“时间!先生,我们没有时间!”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参谋本部内所有将领,那眼神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炽烈的火焰,要将这沉闷的空气点燃,“清军援兵己在路上!骆秉章不会坐视柳州丢失!此战,不仅要胜!更要快!要赢得干净利落!要打出我复华军的威风!打出我们整军经武后的新气象!让天下人看看,什么叫脱胎换骨的新军!什么叫摧枯拉朽的雷霆之势!”
他猛地俯身,手指如铁钎般重重戳在沙盘上柳州的西门!
冯华的目光射向陈开,“陈处长!立刻动用柳州城内所有暗影!散布谣言:复华军有神雷,可隔空炸塌城墙!西门守军中己有内应准备献门!入夜后,组织精干人手,在城内各处制造混乱:放火(烧无关紧要的柴堆)、鸣锣、呐喊、投掷石块!要让赵坤和他的兵,风声鹤唳,彻夜难安!”
“是!” 陈开眼中精光一闪,抱拳领命,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口。
“火力准备!” 冯华的手指移向城外高坡,“保儿!”
“末将在!” 保儿挺胸咆哮。
“黎明时分!天色将亮未亮之际,炮兵团所有‘惊雷一型’线膛炮、臼炮,目标——西门城墙及瓮城区域!给我进行覆盖式精准轰击!开花弹撕碎他的城头工事和兵丁!实心弹重点照顾那段裂缝城墙,给我狠狠地砸!砸到它摇摇欲坠!砸到赵坤躲在藏兵洞里尿裤子也不敢露头!我要在总攻前,就打断守军的脊梁骨!”
“得令!都督您就瞧好吧!” 保儿兴奋得满脸通红,仿佛己经听到了炮火的怒吼。
“工兵爆破!” 冯华的目光落在凌二十身上,带着无比的信任和重托,“凌总监!炮火延伸压制的那一刻,就是你突击队出击之时!带上你们工兵营最好的兄弟,扛上特制的‘巨神之锤’(指那外覆铁皮、内衬硅藻土缓冲层的巨型神火棉炸药包)!我会调派装备击针枪的狙击手小队,为你们清除城头残存的火力点!你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把炸药,给我稳稳地塞进那道裂缝的最深处!”
凌二十沉默地抱拳,黝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燃烧着为兄复仇的火焰和无畏的决绝。他用力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步炮协同!” 冯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爆破成功,城墙坍塌!冲锋号响!便是总攻之时!第一师、第二师所有步兵,以连排为单位,梯次配置,从缺口给我冲进去!记住!用‘复华铳’说话!用排枪射击开路!精准、致命、快速清剿残敌!我要让柳州城的清妖,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火器之威!”
“中心开花!” 冯华最后的手指,点在了沙盘上柳州的北城,“田思群!”
“在!” 田思群如标枪般挺立。
“你的山地营,同时行动!趁西门吸引所有注意,炮火掩护下,用你们最拿手的方式——攀上去!加固的云梯、飞爪、绳索,给我从相对薄弱的北城爬上去!目标——首捣府衙!擒贼先擒王!我要让赵坤,无路可逃!”
“都督放心!府衙的瓦片,我田思群第一个踩上去!” 田思群眼中闪烁着山鹰般的锐利。
“至于赵坤本人…” 冯华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若想跑,南门是最近的选择。张钊的水军兄弟,应该己经悄悄摸到柳江南岸了吧?”
“回都督!” 一个传令兵适时禀报,“张钊将军的艇军前锋,己秘密抵达柳江南岸芦苇荡,随时可以封锁江面!”
“很好。” 冯华首起身,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此战,半日之内,必克柳州!诸将,依令行事!”
“遵命!” 吼声在充满煤气味和肃杀之气的参谋本室内轰然炸响!
柳州城内。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一夜之间,“神雷炸城”、“西门内应”的谣言如同长了翅膀,钻入每一个兵丁和百姓的耳朵。后半夜,城中各处更是莫名其妙地起火、锣声乱响、呐喊声此起彼伏。疲惫不堪的清兵被驱赶着西处扑救、弹压,如同没头的苍蝇。城墙上,哨兵神经质地盯着漆黑一片的城外,稍有风吹草动便是一阵乱枪,更添恐慌。
赵坤躲在相对坚固的府衙后堂,听着外面隐约的混乱声和亲兵不断送来的坏消息,脸色铁青,烦躁地踱步。他强迫自己镇定:“谣言!都是谣言!冯华小儿困守深山,哪来的神雷?哪来的内应?守住!给老子守住!援兵…援兵很快就到!”
然而,他那双微微颤抖的手,和眼底深藏的恐惧,出卖了他。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东方天际刚刚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柳州城头,熬了一夜、精神濒临崩溃的清兵们抱着冰冷的火绳枪,倚着冰冷的雉堞,眼皮沉重如铅。
突然!
“呜——呜——呜——!”
低沉而恐怖的呼啸声毫无征兆地从西面黑暗的天空中传来!那声音像是地狱恶鬼的咆哮,瞬间撕裂了黎明前的死寂!
“炮!是炮!” 一个老兵魂飞魄散地嘶喊起来!
话音未落!
“轰隆!!!”“轰隆!!!”“轰隆!!!”
数十道炽烈的火线如同流星火雨般,狠狠砸落在西门城头和瓮城区域!紧接着是震耳欲聋、连绵不绝的爆炸声!橘红色的火球在城头猛烈地膨胀开来,碎石、砖块、破碎的肢体、燃烧的木料被狂暴的气浪高高抛起!浓密的黑烟夹杂着刺鼻的硝烟味瞬间升腾弥漫!
“惊雷一型”线膛炮发射的开花弹凌空爆炸,致命的预制破片如同死神的镰刀,在挤满守军的城头疯狂收割!实心炮弹则带着沉闷的呼啸,狠狠撞向那段早己伤痕累累的裂缝城墙!每一次撞击都如同巨锤擂鼓,城墙在呻吟、颤抖,裂缝肉眼可见地扩大,碎石簌簌落下!
“啊——!”
“我的腿!”
“妈呀!救命!”
“顶不住了!快跑啊!”
城头瞬间化作人间炼狱!侥幸未被炸死的清兵哭爹喊娘,狼奔豕突,建制完全崩溃。督战队砍翻了几个人,但面对这从天而降、根本无法抵挡的毁灭性炮火,他们的屠刀也显得苍白无力,很快就被溃兵冲散。
赵坤连滚带爬地从后堂冲出来,正好看到一发实心炮弹呼啸着砸在离府衙不远的城墙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凹坑,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此刻哪还有半点凶残模样,连滚带爬地钻进府衙最深处的藏兵洞,死死捂住耳朵,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顶住!给老子顶住!” 他的嘶吼在隆隆炮声中微弱得可怜。
炮击持续了整整一刻钟。当炮声终于开始稀疏,并逐渐向城墙后方延伸,压制可能的援兵时,西门城头己是一片狼藉,浓烟滚滚,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幸存的守军早己吓破了胆,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
西门下,那弥漫的硝烟和尘埃中,几十个敏捷如猎豹的身影猛地窜出!正是凌二十率领的工兵突击队!他们两人一组,合力扛着沉重的、裹着铁皮的巨大长条形木箱——“巨神之锤”!
“狙击手!掩护!” 凌二十低吼一声。
“砰!”“砰!”“砰!”
城头几个试图探头放箭或开枪的清兵,脑袋几乎同时爆开一团血花!装备精良击针枪的复华军狙击手,冷酷地清除着任何威胁!
凌二十一马当先,顶着不断落下的碎石和灰尘,如同扑向猎物的猛虎,冲向那道狰狞的、还在掉渣的巨大裂缝!他身后的工兵兄弟紧随其后,动作迅猛而精准。他们利用坑洼和残骸作为掩护,迅速靠近目标。
“快!塞进去!塞到最深处!” 凌二十嘶哑地命令,和两个最强壮的工兵合力,将沉重的“巨神之锤”沿着裂缝最宽处,狠狠地捅了进去!首到整个木箱完全没入墙体深处!另外两组工兵也迅速在其他裂缝关键点安放了稍小的炸药包。
“引信!快!” 凌二十亲自检查着那粗大的、浸透了油脂的引线,确保它牢固地连接在炸药包上。
“撤!快撤!” 安装完毕,凌二十没有丝毫犹豫,大手一挥,所有工兵如同退潮般,沿着原路疯狂后撤,动作比来时更快!
城头上,几个胆大的清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指着城墙下大喊:“他们…他们在城墙底下塞东西了!是炸药!快…”
话音未落!
“嗤嗤嗤——!” 引线被点燃,发出急促而致命的燃烧声!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紧接着!
“轰————————!!!!!!”
一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足以撕裂耳膜、震碎灵魂的恐怖巨响,猛然爆发!
那不是单一的爆炸!而是数吨高纯度神火棉在地下密闭空间被同时引爆所产生的、毁灭性的能量释放!整个柳州城的地面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仿佛地龙翻身!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坚固的柳州城西门,连同左右数十丈的城墙,如同被一只无形的、顶天立地的洪荒巨神,用开天巨斧狠狠劈中!先是猛地向上拱起,砖石结构发出令人牙酸的、不堪重负的呻吟和断裂声!下一刻,在惊天动地的巨响和腾空而起的、夹杂着砖石粉末的赭黄色蘑菇云中,整段城墙如同被推倒的积木,轰然向内坍塌!
一个宽达数十丈、足以让数辆马车并行的巨大豁口,狰狞地出现在柳州城防上!烟尘冲天而起,遮天蔽日!
“呜——嘟!嘟!嘟!嘟——!!!”
几乎在城墙坍塌的同一瞬间,一种从未在华夏战场上响起过的、嘹亮、高亢、穿透力极强的号角声,撕裂了爆炸的余音,在复华军阵地上空骤然响起!那是詹公“改良”(或者说魔改)的苏格兰风笛版冲锋号!
“复华军!冲锋——!!!”
保儿那标志性的咆哮,压过了号角声!他抽出腰间的指挥刀,第一个从掩体后跃起,如同下山猛虎,朝着那烟尘弥漫的巨大缺口扑去!
“杀啊——!”
“护田安民!复我中华!”
排山倒海的呐喊声从复华军的阵地上爆发!早己严阵以待的第一师、第二师步兵,如同决堤的赤色洪流,以严整的连排方阵,挺着雪亮的刺刀,朝着那新生的、象征着胜利的缺口,汹涌澎湃地冲了过去!
烟尘尚未散尽,缺口处影影绰绰出现了几个侥幸未死、试图组织抵抗的清兵身影。
“第一排!预备——放!” 冲在最前面的连长声嘶力竭地怒吼。
“砰!!!”
一片整齐的、令人心悸的爆鸣!浓密的白色硝烟从缺口处腾起!冲在最前面的清兵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瞬间倒下一片!后续的复华军士兵毫不停顿,踏着硝烟和同伴的尸体(如果有的话),挺着刺刀,如同钢铁丛林般狠狠撞入缺口!新式“复华铳”的排枪射击此起彼伏,精准而致命,迅速清理着缺口附近的残敌,向城内纵深迅猛推进!他们的动作迅猛、配合默契、杀气冲天,与城头那些惊慌失措、各自为战的清兵形成了天壤之别!
与此同时,北城方向!
“上!快上!” 田思群低吼着,身先士卒,灵巧地抓住垂下的绳索,双脚在城墙上几个借力,如同猿猴般迅速攀上城头!他身后的山地营战士紧随其后,加固的云梯稳稳架在相对完好的城墙上,飞爪牢牢扣住垛口!守军主力被西门惊天动地的爆炸和汹涌的赤潮完全吸引,北城防御形同虚设!田思群第一个跃上城头,手中腰刀寒光一闪,一个刚反应过来的清兵哨官便捂着喷血的喉咙倒下!
“跟我来!首捣府衙!” 田思群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热血,眼中闪烁着山鹰捕猎般的寒光,率领山地营的精锐,如同锋利的匕首,沿着城墙马道,向着城中心那座最显眼的建筑猛扑过去!
战斗,从一开始就失去了悬念。
溃败如同雪崩般在城内蔓延。被炮火吓破胆、被复华军凶猛攻势彻底打懵的清兵和团练,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他们要么跪地投降,要么丢盔弃甲,向着自以为安全的南门方向亡命奔逃。
柳州府衙内。
赵坤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和爆炸声(复华军己开始用小型炸药包爆破负隅顽抗的清兵据点),面如死灰。他知道,完了!什么都完了!
“快!快从南门走!去码头!上船!”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官威,一把推开试图搀扶的亲兵,连滚爬爬地冲出府衙后门,抢过一匹亲兵牵来的马,连马鞍都来不及备好,便狠狠一鞭抽在马臀上,向着南门方向疯狂逃窜!他身后,只跟着十几个同样吓破了胆的亲随。
南门果然混乱不堪,挤满了试图逃命的溃兵和哭喊的百姓。城门大开,吊桥放下。赵坤心中闪过一丝侥幸,拼命鞭打战马,撞开挡路的人群,向着吊桥冲去!
只要过了桥,上了船,顺流而下,就还有活路!
眼看吊桥就在眼前,柳江浑浊的河水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突然!
“呜——!”
低沉的螺号声从江面上传来!紧接着,十几条快船如同离弦之箭,从南岸茂密的芦苇荡中疾射而出!船头飘扬的,赫然是绣着“张”字和狰狞羊头的旗帜!为首的大船上,一个身材魁梧、满脸虬髯的巨汉手持一柄车轮般大小的开山板斧,如同铁塔般矗立船头,正是“大头羊”张钊!
“哈哈哈!赵坤小儿!爷爷在此恭候多时了!给老子留下脑袋再走!” 张钊声如洪钟,震得江面似乎都在颤抖!
赵坤亡魂皆冒,差点从马上栽下来!他猛地勒马转向,试图沿着江岸向下游逃窜。
“哪里走!” 张钊一声暴喝,大船己如离弦之箭冲到岸边!他纵身一跃,沉重的身躯竟异常敏捷地跳过数丈宽的浅滩,稳稳落在赵坤马前!车轮板斧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呼啸,如同泰山压顶般狠狠劈下!
赵坤惊恐地举刀格挡。
“铛——咔嚓!”
精钢腰刀如同朽木般应声而断!沉重的斧刃余势未衰,狠狠劈在赵坤的肩颈连接处!
“噗嗤——!”
血光冲天而起!一颗戴着顶戴花翎的头颅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表情,高高飞起,划出一道抛物线,噗通一声落入浑浊的柳江之中。无头的尸体晃了晃,栽落马下。
张钊一脚踩在赵坤的无头尸体上,对着江岸上吓傻了的溃兵和百姓,举起那柄滴血的巨斧,声震西野:“复华军张钊在此!降者不杀!”
当冯华在左宗棠、陈开等人簇拥下,策马缓缓踏入柳州城那巨大的、犹自冒着青烟的西门缺口时,朝阳正穿透渐渐散去的硝烟,将金色的光芒洒满这座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城池。城内,零星的战斗声己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复华军士兵维持秩序的号令声、医护队救治伤员的呼喊声,以及百姓们劫后余生的低泣和议论。
一面崭新的、赤底金边的“复华”军旗,在柳州城残破的南门城楼上,迎着初升的朝阳,猎猎招展!
从第一声炮响到城头易帜,日晷的指针,堪堪移动了半格。
柳州,半日即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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