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宿舍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顾听澜用毛巾随意擦着湿发，水珠顺着脖颈滑进睡衣领口。
他刚点开游戏客户端，就见右下角的聊天框疯狂跳动，小月亮的头像几乎要在屏幕上炸成残影。
【小月亮：师父在吗？我有很要紧的事情问你！！！】
【小月亮：师父，收到请回答，快点，我看到你在线！】
顾听澜挑眉，指尖在键盘上方悬停。对话框仍在源源不断吐出文字，红通通的感叹句像点燃的爆竹。
【小月亮：你不回答是不是心虚了，敢做不敢当！】
【小月亮：别想瞒着我，我都听说了，你就是一个忘恩负义……】
【小月亮：还不出声，说好的我是唯一的，以后我再也不卖药给你了！！！你个渣男！！】
滚动条疯狂下拉，最后一条消息发送时间停在22:27。
顾听澜看着满屏汹涌的指责，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他摘下黑框眼镜擦拭镜片，镜片反光中，游戏角色“卧听澜语”正持剑伫立在摘星楼顶，月光为银白的衣摆镀上冷霜。
【卧听澜语：怎么了？我可什么都没做，可别乱说！】
【小月亮：终于出现了，你个渣男，居然敢背着我找别的狗！！！】
顾听澜手指一顿，镜片重新架回鼻梁时，目光中多了几分玩味。
他敲击键盘的节奏不紧不慢，嘴角却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卧听澜语：你在胡说什么？再生气，也不能说自己是狗！】
对话框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顾听澜看着自己发送的消息，想象着屏幕那头徒弟炸毛的模样，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十秒后，小月亮发来三个问号，每个问号都带着被噎住的暴躁气息。
【小月亮：？？？？】
窗外夜风掠过香樟树梢，宿舍楼下传来零星的嬉闹声。
顾听澜盯着对话框里跳动的光标，突然想起上周小月亮在帮派频道炫耀新炼的九转还魂丹时，那排满屏的彩虹表情。
他敛了敛眸，指尖在键盘上犹豫片刻，最终只是发送了个揉头的表情。
*
“啊啊啊啊，气死我了！”温兮玥突然拍案而起，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声响，吓得夏礼沐手中的马克杯险些脱手。
“卧听澜语居然说我是狗！！！他果然背叛了我们的师徒情谊！”
夏礼沐手忙脚乱放下杯子，拖鞋在地板上趿拉作响。
她拽着椅子坐到好友身边，“怎么回事？不是问收徒的事吗？怎么突然——”
话未说完，就被满屏的聊天记录惊得瞪大眼。
温兮玥气鼓鼓地侧过身子，屏幕蓝光映得她鼻尖发红。
聊天框里“卧听澜语”的回复安静躺在那里，像枚无辜的钉子：【你在胡说什么？再生气，也不能说自己是狗！】
“你看！”她的指甲几乎要戳碎显示屏，“这不是明摆着骂我吗？！”
夏礼沐看着对话框里温兮玥先前发的“背着我找别的狗”，咬住下唇，强忍住上扬的嘴角。
“这……”她抬手轻轻揉了揉温兮玥炸毛的马尾，指腹触到少女因愤怒而绷紧的后颈，“先别管这个。你最开始想问的，不还是新徒弟的事吗？”
温兮玥的怒容突然僵住，杏眼眨了眨。她盯着屏幕足足三秒，突然“噗嗤”笑出声，耳尖却泛起可疑的红晕：“对哦！差点忘了正事！”
话音未落，指尖己在键盘上敲出连串火星，马尾辫随着动作在身后欢快摇晃，仿佛方才的怒火从未存在过。
温兮玥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欢快的节奏，对话框里【小月亮】的气泡一个接一个弹出，她翘着二郎腿，椅子随着身体摇晃发出吱呀声响：“看我怎么套出师父的实话！”
【小月亮：哼，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你扯这个，你先好好想想有没有做什么违反我们约定的事情了！】
【卧听澜语：宫主大人，小人仔细思考了一下，实在不晓做错了什么，可否明示一下？】
温兮玥突然学起古装剧太监腔调：“哟，还跟本宫揣着明白装糊涂！”
逗得夏礼沐笑出了声，自己这个闺蜜真是个活宝！
【小月亮：那好吧，我就首接问了，听说你准备收一个新徒弟？！】
【卧听澜语：怎么可能绝无此事！！】
【小月亮：真的吗？我听说那人可拿着“天工剑”这把神器呢！】
【卧听澜语：必然是真的，神器在重要，也没有你重要。】
这句回复让温兮玥瞬间炸开：“我就知道！全服第一剑客的独苗苗徒弟，可不是白当的！”
她得意地叉腰，转头正要向夏礼沐炫耀，新消息却让笑容僵在脸上。
【卧听澜语：哦，刚刚漏打字了，是没有你的药重要！】
空气突然凝固，只有空调外机在窗外发出单调的嗡鸣。
温兮玥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臭师父！就知道惦记我的九转还魂丹！”
她气鼓鼓地打字，每个按键都像在发泄怒火。
【小月亮：你……哼！很晚了，我要下了，拜拜！】
发完，温兮玥火速下线。
“看到没？”温兮玥转身看着夏礼沐，挺起胸膛说道：“他亲口说不收徒！我这首席大弟子的地位稳如泰山！”
“是看到了，你在你师父眼里最重要。”
夏礼沐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窗外的月光斜斜切进寝室，一边搬回椅子，一边爬上床继续说道，“明天周一，又要上课了，咱们早点熄灯睡觉吧。”
既然剧情己经分崩离析，那篇贴吧中的小说己经没有任何参考意义了，现在关键是要搞清楚，安浅浅这个人，为何会对她有如此大的敌意，非要将她写成小说里的惨死炮灰。
“啊——”
温兮玥突然发出一声哀嚎，整个人瘫倒在椅子上，睡衣上的卡通兔子图案随着动作扭曲变形，“又要开始上课的日子了，难熬啊......早八人不如狗，还不如让我在游戏里被妖兽追着砍！”
夏礼沐被逗得轻笑出声，她躺在床上，看着温兮玥一点一点爬上床，笑着说：“好啦，五天很快的，安啦！”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翻身声，温兮玥嘟囔着“明天帮我占座”，渐渐沉入梦乡，而夏礼沐则思考着今天发生的一切，逐渐进入梦乡。
*
晨光透过教室的百叶窗，在课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
夏礼沐咬着豆浆吸管，目光越过摊开的《历代新闻史》课本，落在教室角落的安浅浅身上。
少女垂落的发丝遮住半张脸，黑色钢笔在笔记本上沙沙游走，活脱脱是图书馆里那个沉默寡言的优等生模样。
温兮玥突然拍了拍她的肩膀，将手机递过来：“帮我看看这句——‘广寒宫特供九转还魂丹，家族战期间八折供应’，要不要加个感叹号？”
夏礼沐敷衍地点头，余光却始终锁在安浅浅翻飞的纸页上，那些在游戏里热情指挥、带着队友冲锋的话语，与眼前这个连抬头都嫌浪费时间的女生，实在难以重叠。
咬下一口包子的瞬间，记忆突然翻涌。
入学典礼上，安浅浅作为特招生新生代表发言时清澈的声线；社团招新时，她抱着书本匆匆走过的单薄背影；还有那次在食堂，自己不小心碰掉她的餐盘，对方那句轻声的“没关系”……
明明每一次交集都温和有礼，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夏礼沐的指甲无意识抠着课本边缘，书页被折出细小的褶皱。
她想起贴吧小说里安浅浅对原主的种种悲惨描写，那些莫须有的脑残事件，可现实中的每一次相遇，对方明明连眼神交汇都在刻意回避，到底哪里得罪了她呢……
“发什么呆呢！”温兮玥突然戳了戳她的腰，“老师来了！”
夏礼沐猛地回神，课本上的字样在眼前模糊成重影，她转头望向安浅浅的方向，少女依旧埋首书写，晨光为她的轮廓镀上朦胧的金边，却照不进那双低垂的、藏着秘密的眼睛。
下课铃刚响，温兮玥就像被弹簧弹起的兔子，一把抓起夏礼沐的手腕往前拽。
两人的书本在挎包里叮当作响，运动鞋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惊飞了走廊窗台上休憩的麻雀。
“快快快！”温兮玥的马尾辫在身后甩出凌厉的弧度，“三楼的糖醋排骨要是晚十分钟，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夏礼沐被拽得跌跌撞撞，发梢扫过脸颊痒痒的。
*
食堂的玻璃门在眼前放大，油炸食品的香气混着糖醋汁的酸甜扑面而来，瞬间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喧闹声中。
“上次排到我就剩青椒炒苦瓜了！”温兮玥踮着脚张望取餐口的长队，突然压低声音凑过来，手指轻点夏礼沐手背，“说起来，昨天我找师父骂我是狗这事儿，我越想越......”
队伍缓缓向前挪动，夏礼沐嗯嗯啊啊的敷衍着温兮玥。
此时此刻，前排的一个穿着墨色卫衣的男生垂眸翻看手机，腕间的银色手表在阳光下一闪而过，却在温兮玥说到“师父骂我是狗……”这件事时，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顾听澜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屏幕往下压了压，不留痕迹地转身看了一眼她们两个，最后又仔细打量了温兮玥几眼，仿佛在确认什么，喉结滚动着咽下未出口的疑问。
两个女生还在叽叽喳喳，温兮玥夸张的语调混着食堂嘈杂的人声：“我师父肯定是早就想要骂我了！等家族战的时候，看我怎么......”
话音未落，队伍突然骚动起来，糖醋排骨窗口飘出的香气瞬间浓烈，淹没了所有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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