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竹笛为盟
八月的风掠过龙井山,将最后一缕暑气卷进西湖。陈屿蹲在竹林里,指尖抚过青竹上细密的纹路。前日苏晚倚在茶寮边叹气,说私塾先生教的《阳关三叠》总透着股离别气,要是能听轻快些的曲子就好了。少年握紧腰间的茶刀,目光落在一截新生的湘妃竹上。
竹屑簌簌落在粗布裤腿,陈屿己经记不清磨坏了多少根竹枝。月光爬上窗棂时,第七支竹笛终于成型。他对着笛孔哈气,试音时惊飞了檐下的麻雀。音色还有些生涩,但想起苏晚笑起来时梨涡里盛着的星光,他又在笛身刻下歪歪扭扭的荷叶纹。
三日后的中秋夜,陈家小院飘着桂花香。苏晚正帮林姨摆果盘,忽听得墙根传来熟悉的竹哨声。她掀开竹帘,只见陈屿站在老桂树下,月光给他的粗布短打镀了层银边,背后的竹篓里探出半截竹笛。
"跟我来。"陈屿压低声音,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两人避开巡夜的更夫,沿着青石板路跑到断桥。湖面倒映着圆月,荷花早己凋零,残叶却在风中摇出别样的韵致。苏晚裹紧月白色披风,看着陈屿从竹篓里取出竹笛——那上面新刻的荷叶,还沾着新鲜的竹屑。
"试试这个。"陈屿把笛子递过来,耳尖红得像熟透的柿子。苏晚将笛孔贴在唇边,却被他拦住:"不是这样。"少年的手指覆上她的,带着制茶留下的薄茧,"要这样按住,气从丹田出..."温热的呼吸扫过耳畔,苏晚的心跳乱了节拍。
笛声初起时断断续续,像受惊的雀鸟。陈屿笑着接过笛子示范,《茉莉花》的曲调从他唇间流淌出来,混着龙井茶香。苏晚望着他专注的侧脸,突然想起那年采莲落水,也是这样带着皂角味的气息将她拉出水面。
"换你。"陈屿把笛子塞回她手里,自己掏出竹哨应和。两种音色交织在一起,起初总有些错拍,渐渐却变得和谐。断桥边的游人纷纷驻足,可在他们眼里,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轮明月、一湖秋水,还有彼此越来越近的心跳声。
曲罢,苏晚的指尖还残留着竹笛的凉意。她低头看见笛身上的荷叶纹,突然伸手去够陈屿腰间的茶刀:"我也刻点什么。"刀锋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却固执地在笛尾刻下两个交缠的小人,一个梳着双髻,一个背着竹篓。
"这是..."陈屿凑近了看,声音突然发涩。苏晚的耳垂红得像石榴籽,却笑得狡黠:"以后你吹笛子,我就知道是你。要是敢把笛子给别人..."她故意板起脸,"我就把你刻的荷叶全磨掉!"
夜风卷起苏晚的发丝,陈屿鬼使神差地抬手替她别到耳后。指尖触到她发烫的脸颊,两人同时触电般后退。远处传来林姨唤人的声音,苏晚慌乱中把笛子塞进陈屿怀里,转身就跑,绣鞋踏碎满地月光。
陈屿摸着笛身上凹凸不平的刻痕,突然笑出声。他把笛子贴在胸口,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竹笛还带着苏晚的体温,与他怀中常年放着的绣帕一样,成了比任何珍宝都珍贵的东西。
此后每个月圆夜,断桥边总会响起《茉莉花》的曲调。有时是清亮的笛声,有时混着轻快的竹哨。茶客们说,那是龙井山的茶仙在奏乐;只有林姨望着月下相依的两个身影,悄悄抹了抹眼角——她知道,这是两个孩子用最笨拙的方式,在向命运许下永不分离的诺言。而那支刻满心事的竹笛,终将在岁月里见证,有些情谊,远比西湖的水、龙井的茶,还要绵长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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