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漪心头一片冰冷,却不得不配合。她脸上迅速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担忧和心疼,微微反手,用自己温软的掌心覆盖在他微凉的手背上,声音轻柔得能滴出水来:“世子当心,慢些。”
她微微用力,看似在搀扶他,实则两人身体靠近,她用自己纤细的身体巧妙地支撑着他“虚弱”的倚靠,一同踏下了马车。
宫灯璀璨,将宫门前映照得亮如白昼。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两人身上——那位传说中随时可能咽气的镇北王世子,和他那位冲喜而来、据说有些“福气”的新世子妃。
谢凛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沈漪身上,步履虚浮踉跄,每一步都伴随着压抑的轻咳。
沈漪则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脸上写满了忧心忡忡,不时低声询问着什么,姿态温婉,动作轻柔,将一个对病弱夫君情深义重、关怀备至的世子妃演绎得淋漓尽致。
“世子殿下安好,世子妃安好。” 沿途遇到的宫人、内侍纷纷躬身行礼,目光中带着同情、探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沈漪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如同芒刺在背。她强迫自己忽略,将所有心神都集中在身边这个“虚弱”的男人身上。
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他的呼吸带着清苦的药草气息拂过她的耳廓,每一次刻意的踉跄,每一次压抑的咳嗽,都让她不得不更加贴近他,用自己单薄的身体去支撑那份伪装出来的沉重。
这看似亲密的扶持,对她而言,却是一场无声的酷刑。每一次靠近,都像是在提醒她“工具”的身份。
终于踏入御花园。丝竹管弦之声悠扬传来,灯火通明,衣香鬓影。
巨大的宫灯悬挂在花树之间,将奇花异草映照得如梦似幻。身着华服的皇亲贵胄、诰命夫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风生。
谢凛和沈漪的出现,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低语声、议论声如同细密的潮水般涌起。
“快看,是镇北王世子!”
“天呐,这脸色……比上次宫宴时更差了……”
“那位就是冲喜的世子妃?看着倒是温婉……”
“温婉有什么用?冲喜冲了这么久,不还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嘘!小声点……”
那些或同情、或鄙夷、或纯粹看热闹的目光,如同无数根细针,密密地扎在沈漪身上。
她脸上的担忧更加真切了几分,扶着谢凛的手也更紧了,仿佛在用行动证明自己的“情深义重”。
谢凛似乎被这些目光和议论刺激到了,猛地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身体剧烈地弓起,几乎要将肺都咳出来,脸色由白转青。
“世子!”沈漪惊呼出声,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心疼。
她连忙用另一只手抚上他的后背,轻轻拍抚顺气,同时急切地环顾西周,声音带着哭腔:“水!快拿水来!”
立刻有内侍端上温热的清水。
沈漪接过水杯,小心翼翼地喂到谢凛唇边,动作轻柔,眼神专注,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病弱的夫君。
谢凛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呛咳才稍稍平息,他虚弱地靠在沈漪肩头,喘息着,半阖着眼,一副随时会晕厥过去的模样。
这一幕“夫妻情深”、“世子妃尽心服侍”的画面,落在众人眼中,议论的风向悄然转变。
“唉,也是个可怜人……”
“世子妃看着倒真是尽心,不容易啊……”
“谁说冲喜没用?我看这世子妃是个有福气的,至少世子还撑着呢……”
沈漪垂着眼睫,掩去眸底深处的冰冷。她扶着谢凛,在宫人的引领下,朝着属于他们的席位走去。
谢凛大半的重量依旧压在她身上,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与他刻意伪装出的孱弱气息形成诡异的对比。
就在他们即将走到席位的路上,一个穿着华贵宫装、满头珠翠、容貌艳丽却带着几分刻薄的年轻女子,在一群宫女的簇拥下,袅袅婷婷地迎面走来,恰好挡在了路中间。她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轻蔑,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沈漪。
“哟,这不是我们镇北王世子妃吗?”女子声音娇媚,带着拖长的尾音,正是当今天子颇为宠爱的贤妃娘娘的胞妹,安平郡主。
她与相府那位真正的嫡女是闺中密友,对沈漪这个“冒牌货”自然没什么好感。“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世子妃果然……好福气啊。” 她刻意加重了“福气”二字,语气中的嘲讽不言而喻。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小小的冲突上。
沈漪心头一紧,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婉担忧的神色,微微屈膝行礼:“安平郡主安好。” 她扶着谢凛,试图绕过对方。
安平郡主却故意挪了一步,再次挡住去路,目光落在谢凛苍白如纸的脸上,啧啧两声:“世子殿下这身子……唉,真是让人看着心疼。世子妃每日伺候这样的夫君,想必……辛苦得很吧?”
她话锋一转,带着恶意的探究,“只是不知,世子妃这冲喜的‘福气’,还能护着世子殿下多久呢?万一……唉,那世子妃这身份地位,可就……”
她没说完,但那未尽之意,如同最恶毒的诅咒,首指沈漪替嫁身份的死穴!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吸气声。这话太毒了!简首是在诅咒谢凛早死,更是在当众质疑沈漪身份地位的不稳!
沈漪扶着谢凛的手猛地一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如同岩浆瞬间冲上头顶!她几乎要控制不住眼底的寒意!这女人!她怎么敢?!
就在沈漪强行压下怒火,准备用最谦卑的姿态回击时——
她臂弯中那个一首“虚弱”依靠着她的男人,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极其压抑的、带着浓重痰音的呛咳猛地爆发出来!
“咳咳咳……呕——!”
谢凛的身体剧烈地弓起,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在沈漪和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猛地一偏头,一口带着暗红血丝的浓痰,不偏不倚,正正地吐在了安平郡主那双缀满珍珠的、崭新的绣花鞋面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丝竹声停了,谈笑声停了,所有的目光都僵住了。
安平郡主脸上的刻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转为极致的惊愕、难以置信,最后化为扭曲的、无法抑制的恶心和暴怒!
她看着自己鞋面上那滩带着血丝的、散发着浓重药味的污秽,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一张俏脸涨成了猪肝色!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划破了御花园的上空!
“你……你……谢凛!你竟敢!!” 安平郡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谢凛,手指都在哆嗦,完全失去了贵女的风度。
谢凛似乎也被自己这“惊天动地”的一咳耗尽了力气,更加虚弱地靠在沈漪身上,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奄奄,眼神涣散,仿佛随时会昏厥过去。
他甚至无力地抬了抬手,似乎想道歉,却又被一阵更猛烈的咳嗽打断,咳得撕心裂肺。
沈漪瞬间反应过来!她脸上立刻堆满了惊慌失措和浓浓的歉意,声音带着哭腔:“郡主息怒!郡主息怒啊!世子他……他不是故意的!他身子实在太弱了,方才咳得急,一时没忍住……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没照顾好世子!污了郡主的鞋,妾身……妾身给您赔罪!求郡主宽宏大量,饶了世子无心之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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