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个漏电的小插曲,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陆昭幼小的心湖中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当晚,陆昭破天荒地失眠了。
他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眼睛瞪得像两颗黑葡萄,在黑暗中滴溜溜地转。小脑袋瓜里,翻来覆去都是白天手指触碰到那烧糊的小夜灯时,那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电流窜过身体的奇妙感觉。
那种酥酥麻麻、带着一丝丝刺痛,却又隐隐让他感到一丝亲切与渴望的波动,像一根羽毛,在他心尖上挠啊挠,让他百爪挠心,难以入眠。
“那玩意儿……那‘电’……真的能行?”陆昭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前世他乃修真界天骄,对各种能量的感应何其敏锐。虽然这“电”与他所熟知的灵气截然不同,但其中蕴含的那一丝丝狂暴而纯粹的能量特性,却让他隐隐觉得,或许……或许真的可以另辟蹊径!
这个念头像一株疯狂生长的藤蔓,迅速缠绕了他所有的思绪。他迫切地想要再次感受那种力量,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
机会,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临。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阳光透过教职工宿舍窗户的缝隙,在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父亲陆远山一早就去上班了。
母亲琴心语则在厨房里忙活着,锅碗瓢盆的交响曲不时从这套不算宽敞但还算温馨的教职工宿舍里传来,伴随着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显然心情不错。
“就是现在!”陆昭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精光。
他趁着母亲在厨房忙得热火朝天,无暇顾及他这个“小透明”的当口,手脚并用地从自己的小床上爬了下来。然后,像一只训练有素的小耗子,踮着脚尖,悄无声息地溜达到了客厅的墙角。
那里,有一个白色的塑料小方块,上面有两个黑乎乎的小孔——他从父母的日常行为中得知,那玩意儿叫“插座”,是“电”的老巢之一。
陆昭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既紧张又兴奋,像是在进行一项伟大的科学实验,又像是在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坏事。
他伸出自己肉乎乎、莲藕般的小手指,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两个神秘的小孔捅了过去。
“嗯?进不去?”陆昭皱起了小眉头。他发现自己的手指头对于那两个小孔来说,实在是太“粗壮”了,根本塞不进去。
“失策失策,看来本座这婴儿肥还是有点影响行动效率。”陆昭在心里默默吐槽。
他滴溜溜的眼珠子在客厅里扫视了一圈,很快,他的目光锁定在了茶几上一个亮晶晶的小东西上——那是母亲琴心语平时用来固定头发的金属发夹。
“有了!”陆昭眼睛一亮。
他再次发挥了“小耗子”的敏捷,哧溜一下爬到茶几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那个闪闪发光的“作案工具”给扒拉到了自己手里。
紧紧攥着那枚冰凉的发夹,陆昭深吸一口气,再次来到了插座面前。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将发夹尖锐的一端,对准其中一个小孔,猛地——插了进去!
“滋啦——!!!”
一道比上次小夜灯漏电时强烈百倍的电流,如同被激怒的毒蛇,顺着发夹瞬间涌入陆昭幼小的身体!
刹那间,陆昭只觉得眼前猛地一白,仿佛有无数颗太阳同时在他脑子里爆炸!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与麻痹感瞬间席卷全身,让他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小小的身体就像一根被抽掉了骨头的面条,猛地一挺,然后软软地瘫倒在地。
与此同时,客厅的灯闪了几下,应声而灭。紧接着,厨房里传来琴心语的一声惊呼:“咦?怎么停电了?”
“砰!”这是陆昭倒地时发出的轻微声响。
“昭昭?!”琴心语何等敏锐,虽然声音不大,但她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关掉煤气灶,连手都来不及擦,便急匆匆地从厨房冲了出来。
当她看到客厅墙角,自己那宝贝儿子悄无声息地躺在地上,小脸煞白,手里还攥着她那枚该死的发夹,而旁边的插座孔隐隐还有一丝焦黑的痕迹时,琴心语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都仿佛崩塌了!
“昭昭——!我的儿啊——!”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哭喊声,撕裂了这栋教职工宿舍楼的宁静。
琴心语魂飞魄散地扑过去,颤抖着手去探陆昭的鼻息,当感觉到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气息时,她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啊!”她抱着陆昭的身体,发疯似的冲到门口,一边拍打着邻居的门,一边声嘶力竭地呼救。
很快,闻声而来的邻居们——大多也是学院的教职工或家属——七手八脚地帮忙,有人拨打了急救电话,有人帮忙联系陆远山。在一片混乱和焦急中,陆昭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往了学院附属医院进行抢救。
……
医院的急诊室外,陆远山和琴心语如同两尊失了魂的雕像,面色惨白,嘴唇哆嗦,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抢救室大门。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而煎熬。
陆昭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个电闪雷鸣的夜晚,无数道狰狞的闪电在他身边狂舞,仿佛要将他撕成碎片。他又感觉自己飘荡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虚空中,冰冷、孤寂,仿佛灵魂都要被冻结。
他甚至隐约听到了前世那些被他坑过的老怪们幸灾乐祸的嘲笑声,还有他那个不靠谱师父恨铁不成钢的叹息声。
“完了……芭比Q了……这次真的要玩脱了……”陆昭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浮,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和濒死感笼罩着他。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就像一个被戳了无数个洞的气球。
“想我陆昭,纵横修真界数千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九死一生的绝境没闯过?没想到……没想到竟然要栽在一个小小的‘插座’手里……这要是传出去,我碧海潮宗的脸都要被我丢尽了……”
“太奶啊……我感觉……我感觉离你是那么的近……”意识模糊间,他甚至开始胡言乱语,脑子里浮现出一些莫名其妙、不着边际的念头,仿佛真的看到了传说中奈何桥边的孟婆在对他招手。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彻底消散,与这个世界说拜拜的时候,一股微弱但异常顽强的暖流,突兀地从他身体的最深处涌现出来,如同寒冬里的一抹暖阳,又像是绝境中的一根救命稻草,开始艰难地修补着他那几乎崩溃的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当陆昭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眼的纯白,鼻尖萦绕着一股浓浓的消毒水味。
他艰难地眨了眨沉重的眼皮,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病床上,手臂上还扎着输液管,冰凉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地流入他的血管。
“咳……咳咳……”他想开口说话,喉咙却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只能发出一阵虚弱的咳嗽声。
“昭昭!昭昭你醒了!”一个又惊又喜、带着浓浓哭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陆昭费力地转过头,看到了母亲琴心语那张布满了憔悴和泪痕,却又因为他的苏醒而绽放出巨大喜悦的脸庞。她的眼睛红肿得像核桃,眼眶下是浓重的黑眼圈,显然这两天她没有合过眼。
父亲陆远山也守在一旁,虽然努力想表现得镇定,但那通红的眼眶和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激动与后怕。
“我……我还活着?”陆昭在心里默默地问了一句,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置信。
他回想起自己作死插插座的那一幕,以及之后那恐怖的濒死体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妈的,这次真是差点把自己给玩没了!”陆昭在心里爆了句粗口。他清楚地感觉到,如果不是自己这具身体里还残留着一丝丝前世带来的、远超常人的神魂底蕴,以及那股在最后关头莫名其妙涌现出来的微弱暖流护住了心脉,他现在恐怕真的要去跟阎王爷喝茶,顺便探讨一下地府的GDP发展问题了。
这次的教训,太深刻了!深刻到让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电击了一遍。
看来,这凡俗世界的“电”,其威力远超他的预估。他终究是对这个世界的具体情况了解太少,贸然行事,差点就阴沟里翻船,把自己这条小命给搭进去。
他,还是太急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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