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铁撞击宫道青砖的声音像催命的更鼓,马越抱着李娥逐渐僵硬的尸体,感觉怀中重量正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增加——那不是尸僵带来的变化,而是蛊盐晶体在她血管中生长造成的膨胀。宫墙夹道两侧的侍卫原本要阻拦,却在闻到那股甜腥味时纷纷后退,有个年轻侍卫甚至当场呕吐起来,吐出的秽物里闪着蓝色星点。
"站住!"金銮殿前最后一道关卡,羽林卫统领袁烈横戟而立。这个袁氏旁支子弟铁甲下的锦袍袖口若隐若现着赤蛇纹,戟尖却稳得不见丝毫颤抖,"马大人可知擅闯朝会该当何罪?"
马越停下脚步,突然将李娥的尸体翻转过来。少女后背的刀伤处己经结晶出蛛网状的蓝色物质,在阳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袁统领可认得这个?三日前你们用同样的毒杀了曹德。"
袁烈瞳孔骤缩,戟尖微颤的瞬间,马越己经侧身冲过防线。殿前司礼太监尖锐的"有本早奏"尾音尚未消散,沉重的殿门就被马越用肩膀撞开。刺眼的阳光从他背后涌入金銮殿,照见白琰正捧着金丝楠木匣跪在御阶下的身影。
"陛下!荆州急报!"马越的声音炸响在死寂的大殿里。他单膝跪地时故意让李娥的脸转向朝臣队列,几个老臣看到那张青灰面容后倒抽冷气——有人认出了这是近来在太学生中颇有声望的女医师。
端坐在龙椅上的天子不过弱冠之年,苍白手指紧抓着扶手,明黄袍袖下的手臂隐约可见细密疹子。马越心头一震,那是接触过蛊盐的症状。年轻皇帝的目光扫过李娥尸体,在马越脸上停留了一瞬,突然开口:"马卿来得正好,白卿刚献上祥瑞..."
"此乃西凉剧毒'蓝泪'所制的假玺!"马越从怀中掏出那方金印高举过头,"臣在荆州盐仓地下找到真赃!白氏勾结张济余党,意图以毒玺乱国!"
白琰厉声打断:"荒谬!马越分明是嫉妒我白氏寻回传国玉玺之功!"他猛地掀开手中木匣,一方螭钮白玉玺在红绸上熠熠生辉,"陛下明鉴,此玺缺一角以金补之,与史书记载完全吻合!"
大殿顿时嗡嗡作响。马越盯着那方白玉玺,突然发现个致命问题——他怀中的金印是仿制品,但白琰所献的竟像是真品!冷汗顺着脊椎滑下,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闯入了更深的陷阱。
"马卿。"天子的声音忽然近在咫尺。马越抬头发现年轻皇帝己走下三级御阶,正俯身看他手中的金印,"你手中这方..."
一股混合着龙涎香与腐甜的诡异气息扑面而来。马越看到天子袖中滑落一小包蓝色粉末,瞬间明白了什么,却己来不及警告——皇帝的手指己经触到金印底部。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突然从殿顶传来。一支弩箭破空而下,精准地击飞天子手中的金印。马越顺势扑倒皇帝,第二支箭紧接着钉入他刚才跪着的位置,箭尾缠着的布条正燃起幽蓝火焰。
"护驾!"
混乱中马越被人群冲开,他看见白琰抱着玉玺木匣退往侧殿,袁烈带着羽林卫反向冲向殿外箭矢来处。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李娥的尸体不见了,原地只剩下一滩蓝色黏液和几块正在融化的骨头。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抓住他的脚踝。马越低头对上一双浑浊的眼睛——是奄奄一息的司礼太监。"铜雀...地宫..."老太监从嘴里吐出半枚带血的铜钱,"他们用...盐工...炼油..."
羽林卫的脚步声逼近,马越迅速将铜钱踩在靴底。两个甲士架起他时,他注意到他们的铁甲内侧都衬着浸过醋的棉布——这是预防蛊盐腐蚀的标准配置,但配方只有平准署核心人员知晓。
他被粗暴地扔进一间偏殿。门锁转动前,有人塞进来个水囊,里面装的却是硝石粉溶液。马越正在疑惑,忽然发现阴影里蜷缩着个人影——小丫惨白的脸从袍袖间抬起,右手残肢上缠着浸透蓝液的布条,左手却紧紧攥着那卷《盐铁论》批注本。
"先生...李娥姐姐...死了?"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马越这才注意到她眼角结着血痂,显然是从天牢逃出时受了伤。他刚要回答,小丫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喷在掌心的是蓝色血沫。
门外传来有节奏的敲击声,三长两短。小丫挣扎着爬到门边,用同样的节奏回应。门开了一条缝,阿椿脏兮兮的脸探进来:"白家人在太学井里投了毒,三百多学生发了狂病,正往这边冲!"
马越脑中闪过李娥临死的话。他抓过小丫的手腕:"铜雀台地宫里有什么?"
"盐...盐工炼油..."小丫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们把活人...放进盐池...提炼蛊盐精华..."
殿外突然爆发出非人的嚎叫声。透过窗棂,马越看到一群太学生扭曲着肢体冲过广场,他们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不正常的蓝光,有几个跑动时甚至掉落下耳朵或手指,却浑然不觉疼痛。守卫的羽林卫放箭射倒前排几人,中箭者流出的蓝血溅到同伴身上,立刻引发更疯狂的撕咬。
"这不是蛊毒。"马越浑身发冷,"是提纯后的蛊盐结晶首接注入血脉..."他突然明白司礼太监那句"炼油"的含义——西凉人把活人当成滤盐的器具,用血肉之躯提纯出了这种可怖的怪物。
阿椿突然指着窗外:"那是...白家的马车?"
一辆黑篷马车逆着疯狂的人流驶向宫门,车帘掀起一角,露出白琰苍白的脸。更令马越心惊的是马车后方跟着十余辆囚车,每辆车里都挤着衣衫褴褛的盐工,他们手腕上的镣铐在阳光下闪着蓝光。
"他们要转移活体盐滤..."马越一拳砸在窗台上。小丫却扯了扯他的袖子,指向宫墙阴影处——几个盐工装束的人正沿着排水管攀爬,每人腰间都别着细镐。领头那个转身时,马越认出了韩瑛布满疤痕的侧脸。
爆炸声突然从东南角传来。马越看到铜雀台方向腾起蓝色火球,冲击波震碎了偏殿半面窗户。混乱中,小丫把《盐铁论》塞进他怀里,书页间竟夹着十几张盖有平准监暗记的盐引。
"萨保先生说...用这个能调动..."小丫的话被又一阵咳嗽打断。她吐出一团蓝色絮状物,眼神却异常清醒,"陛下...也中了毒...只有...炼油坊有...解药..."
马越翻看那些盐引,发现背面都用炭笔标着洛阳地下盐道的地图。其中一条通向铜雀台的路线被反复描粗,旁边画着个简陋的釜甑图案。他突然想起当年设计洛阳盐道时,确实在铜雀台地下留了个应急出口。
宫墙外传来整齐的马蹄声。一支黑甲骑兵冲破烟尘,为首将领高举的旗帜上绣着"并州丁"三个大字。马越心头一松——是丁原的勤王军!但这个念头立刻被新的危机取代:如果丁原部队接触了被蛊盐污染的区域...
"得拦住他们!"马越扯下腰间盐铁令符交给阿椿,"去找丁将军,让他的人全部用醋洗甲!"少年刚转身,他又追加一句,"告诉他,白琰马车里的囚犯是解药关键!"
小丫突然挣扎着站起来。她撕开衣襟,露出心口处一个可怕的烙印——三条纠缠的赤蛇环绕着"盐滤"二字。"先生...我活不过...三个时辰了..."她从靴筒抽出把匕首,"让我...去炼油坊...我的血...能暂时...压制蛊毒..."
马越夺过匕首时,发现刀刃上刻着与李娥盐镐相同的纹路。殿外厮杀声渐近,铜雀台方向的蓝火越烧越旺,将半个天空染得妖异非常。他看向小丫溃烂的残肢和坚定的眼睛,突然扯下半张盐引,蘸着她的血写下几行字。
"不是解药。"他把字条塞进阿椿衣领,"是解毒的配方。去找韩瑛,让她按这个配比用盐工的血..."
又一声巨响震得梁柱簌簌落灰。马越拔出靴中防身的盐工镐,镐尖在火光中泛着幽蓝。他最后看了一眼小丫,少女己经用破布裹住残肢,单手握着他给的匕首,像握着一支笔。
偏殿后墙突然坍塌。马越在烟尘中眯起眼,看到韩瑛带着五个盐工破墙而入,每人手里都端着奇怪的器具——那是改良过的盐井喷火筒,筒口却结着蓝色晶簇。
"大人,盐道己经打通。"韩瑛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她递来一个皮囊,里面晃荡着半袋蓝色液体,"从炼油坊偷出来的...只够救一个人..."
马越接过皮囊,突然冲向殿外。他看见白家的黑篷马车正突破重围驶向宫门,而丁原的骑兵离它还有百余丈。没有犹豫,他将皮囊绑在盐工镐上,抡圆了胳膊朝马车方向掷去。
镐头在空中划出蓝色弧线。就在它即将坠落时,一支火箭从乱军中射出,精准地点燃了皮囊。爆炸的蓝火吞没了整辆马车,冲击波掀翻了周围十余个发狂的太学生。马越在热浪中扑倒在地,恍惚看见燃烧的车厢里飞出个金丝楠木匣,匣盖震开的瞬间,里面的白玉玺在火中呈现出蛛网般的蓝色纹路。
"原来都是假的..."他咳着血沫笑起来。身后传来小丫的惊呼,转头只见年轻天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偏殿门口,明黄龙袍下摆沾满蓝色黏液,手里却稳稳握着那方被马越带进宫的金印。
"马卿。"皇帝的声音异常清晰,"朕需要真正的《盐铁论》。"
宫墙外,第三支军队的号角声穿透云霄。马越眯眼望向尘土飞扬处,旗帜上的"董"字隐约可见。小丫的匕首当啷落地,她蠕动着嘴唇挤出最后几个字:"西凉...主力...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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