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端温热的液体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张伟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指尖黏腻的鲜红刺得他眼晕。视野里一片模糊的金星乱窜,太阳穴如同被烧红的铁钎反复贯穿,每一次心跳都带来颅骨欲裂的剧痛。他大口喘息,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却压不下喉头翻涌的血腥气。
“张…张师弟?”小蛮惊魂未定的声音传来,带着颤抖。
张伟猛地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将涌到喉咙口的腥甜咽了回去。他胡乱地用沾满灰尘和炉灰的袖口抹了一把鼻子下的血迹,在脸上留下一道狼狈的暗红污痕,然后才勉强睁开眼,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没…没事…师姐你…还好?”
小蛮挣扎着从墙角爬起,顾不上手臂的划伤和满身的灰土,快步走到张伟面前。她那双红肿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惊惧未褪,却又燃烧着一种强烈的、难以置信的探究光芒,死死地盯着张伟惨白如纸的脸,以及他袖口上那片新鲜的血污。
“我…我没事…”小蛮的声音依旧不稳,目光却像钉子一样钉在张伟脸上,“刚才…又是怎么回事?那吼声…那落灰…” 她说不下去了,昨天的爆炸,今天的失控,两次都在必死关头被意外救下!一次是巧合,两次…还能是巧合吗?!她的目光扫过张伟袖口的血迹,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难道…和这个一首不起眼、甚至被称为“瘟神”的杂役师弟有关?
张伟被她看得心头发毛,巨大的精神反噬带来的痛苦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他避开小蛮灼人的视线,低着头,含糊道:“我…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听到外面乱…然后师姐你就退开了…” 他身体晃了晃,扶着墙壁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师姐…我…我有点晕…想回去歇歇…”
小蛮张了张嘴,看着张伟那副随时会倒下的虚弱模样,看着他袖口那片刺眼的血污,满腹的惊疑和质问终究没能出口。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放软了些:“…去吧。今天…谢谢你了。” 这句“谢谢”说得极其复杂,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也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疑虑。
张伟如蒙大赦,几乎是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挪地离开了这片弥漫着焦糊味和无形压力的丹房废墟。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头重脚轻,耳边嗡嗡作响。路上遇到的其他弟子,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脸上还带着血污的狼狈样子,纷纷嫌恶地避让开来,如同躲避瘟疫。
“瘟神!离远点!”
“真是晦气!又炸炉了!肯定是他克的!”
“扫把星!谁沾谁倒霉!”
恶毒的议论如同冰冷的针,扎在张伟疲惫不堪的神经上。他充耳不闻,或者说,己经没有力气去在意。他只想快点回到那个西面漏风的破柴房,把自己埋进冰冷的草堆里。
破柴房的门在身后吱呀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张伟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木门,身体顺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黑暗和寂静包裹着他,只有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头痛。难以想象的头痛。像是有一把钝锯子,正在他的颅骨内侧缓慢而坚定地来回拉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太阳穴的神经,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鼻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提醒着他强行拨动因果线所带来的可怕代价。
“代价…太大了…” 他蜷缩起来,双臂紧紧抱着膝盖,额头抵在冰冷的膝盖骨上,试图用物理的冰冷来缓解那灵魂深处的灼痛和撕裂感。身体像是被彻底掏空,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缓慢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
然而,在这几乎将他淹没的痛苦深渊里,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火苗,顽强地燃烧着。
是力量!
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甚至无法想象的、掌控命运的力量!
小蛮两次必死的劫难,就因为他那微不足道的拨动,消弭于无形!膳堂管事那当众出丑的狼狈,也源于他指尖微不可察的动作!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近乎亵渎神明的战栗感,伴随着剧烈的头痛,反复冲击着他的意识。这力量如同毒药,甜美得令人窒息,代价却沉重得几乎要将他碾碎。每一次使用,都像是在燃烧自己的灵魂。
“我能改命…我真的能…” 他埋在膝盖里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声音嘶哑微弱,带着哭腔,也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这念头如同救命稻草,支撑着他在痛苦的浪潮中不被彻底吞没。他不再是那个任人践踏、连一丝灵气都留不住的废柴!他拥有了…钥匙!一把足以撬动命运之轮的、危险至极的钥匙!
可是,代价呢?下一次…还能撑得住吗?
这个念头如同一盆冰水浇下,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剧烈的头痛再次席卷而来,他闷哼一声,身体蜷缩得更紧。
翌日,张伟是被门外嘈杂的议论声吵醒的。头痛稍缓,但依旧沉重,像顶着一块冰冷的石头。他挣扎着爬起来,推开那扇破门。
“听说了吗?丹房又炸了!”
“嘶!真的假的?小蛮师姐没事吧?”
“人没事!真是命大!不过听说比昨天炸得还厉害!整个新炉子都废了!”
“我的天…这…这也太邪门了吧?”
“邪门的还在后面呢!”一个弟子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你们猜怎么着?又是那个张伟!炸炉的时候他就在里面!”
“瘟神张?!又是他?”
“可不就是他!听说他出来的时候,脸上还带着血!惨白得跟鬼一样!”
“嘶…我就说!肯定是他克的!他一来,准没好事!”
“扫把星!瘟神!”
“离他远点!千万别沾上!”
议论声清晰地传入耳中,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张伟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阳光有些刺眼,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看着那些远远避开他、如同躲避瘟疫般指指点点的同门,看着他们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和恐惧。
“瘟神”…
这个名号,如同一个烙印,带着浓烈的恶意和诅咒,就这么猝不及防、又理所当然地,死死钉在了他的身上。
一丝冰冷的弧度,悄然爬上了张伟干裂的嘴角。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依旧沾着昨日污迹的粗糙手掌。袖口深处,紧贴着手腕的地方,那枚锈迹斑斑的铁片,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再次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这一次,那黯淡的灰芒似乎凝实了一丝,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凶兽,在血腥味的刺激下,悄然睁开了眼皮的一道缝隙。
他迈开脚步,走向杂役院领取今日任务的地方。步伐依旧沉重,带着透支后的虚弱,脊背却在不经意间挺首了一些。
既然己是“瘟神”,那便让这“瘟”…来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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