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瓢泼似地砸在“墨韵斋”的玻璃门上,蜿蜒的水痕扭曲了窗外霓虹的光怪陆离。深夜的云海市,白日喧嚣沉淀,只剩下雨声的鼓噪和城市深处隐约传来的、非人的低吼。这里是高武时代,科技与古武、异能并存,秩序在暗流汹涌中艰难维系。
纹身店“墨韵斋”内,却是一片与外界截然不同的静谧。暖黄的灯光下,空气里弥漫着消毒药水和特殊颜料的混合气味。陈墨,这家店的主人,正用一块柔软的鹿皮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套泛着幽冷寒光的合金针具。他的动作精准、稳定,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专注。指尖修长,骨节分明,皮肤下似乎蕴含着远超常人的韧性。
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面容清俊,眉眼间带着一丝常年沉浸技艺的沉静,以及一种不易察觉的疏离。一件简单的黑色工装背心,露出线条流畅却不夸张的臂膀,上面没有任何纹饰,干净得像块璞玉。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这双手能在人的皮肤上刻画出足以引动天地灵气的惊世之作。
墙上挂着的几幅装裱精美的纹身设计图,风格迥异,或狂野如洪荒巨兽,或精细如工笔花鸟,无不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神韵”。这是陈墨吃饭的本事,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叮铃——”
门上的风铃被粗暴地撞响,打破了室内的宁静。一个高大的身影裹挟着湿冷的风雨和浓烈的血腥气闯了进来。来人穿着湿透的黑色风衣,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但那股扑面而来的凶戾气息,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他呼吸沉重,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深色的液体正从风衣袖口不断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陈墨擦拭针具的手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习惯了这座城市光怪陆离的夜晚,也习惯了形形色色带着秘密和伤痛的客人。他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无波的古井:“打烊了。”
“陈师傅……”来人的声音嘶哑干涩,像是砂纸摩擦,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痛苦和不容置疑的急切,“我需要…一个纹身!现在就要!”
陈墨终于抬眼。目光穿透雨夜的湿气和对方刻意压低的帽檐,落在那张沾染泥泞和血污的脸上。那人的眼神像受伤的孤狼,凶狠中透着绝望。陈墨的视线在他不自然垂落的左臂和滴血的袖口停留了一瞬。
“伤得不轻。”陈墨陈述事实,语气依旧平淡,“我这里是纹身店,不是急诊室。而且,我的规矩,需要预约。”
“规矩我懂!价钱…你开!”黑衣人猛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黑色布袋,“咚”一声砸在陈墨面前的操作台上,几颗闪烁着温润光泽、蕴含着精纯能量的灵石滚落出来。这在高武时代,是比黄金更硬的通货。
紧接着,他又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布满奇异铜锈的青铜盒子。盒子表面雕刻着扭曲的符文,散发着古老而诡异的气息。他用那只完好的手,颤抖着打开盒盖,里面不是珠宝,而是一张边缘泛着暗金色泽、薄如蝉翼的不知名兽皮卷轴。
“图样…在这里!”黑衣人死死盯着陈墨,“他们说…只有‘墨手’陈墨…能纹这个!今晚…必须完成!否则…我和它…都得死!”
陈墨的目光,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他没有去看那些价值不菲的灵石,视线牢牢锁定了那张奇异的兽皮卷轴。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能量波动从卷轴上散发出来,带着一种来自荒古的苍凉与霸道,隐隐与他体内沉寂的某种力量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共鸣。
他伸出手,手指并未首接触碰卷轴,而是悬停在卷轴上方一寸之处。一股微不可察的气流在他指尖萦绕。
片刻,陈墨收回了手,眼中的波澜迅速敛去,重新恢复了古井无波。他看了一眼窗外愈发狂暴的雨势,以及远处黑暗中似乎被血腥气吸引、蠢蠢欲动的几道扭曲阴影。
“躺下。”陈墨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指了指操作台旁边那张特制的、铺着无菌垫的纹身椅,“脱掉上衣。先说清楚,你的伤,我只保证纹身过程中不恶化,不负责治好。”
黑衣人如蒙大赦,没有丝毫犹豫,强忍着剧痛,利落地甩掉湿透的风衣和上衣,露出肌肉虬结、遍布新旧伤痕的精悍上身。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斜斜撕裂了他的左肩胛,皮肉外翻,鲜血淋漓。他咬牙躺上冰冷的纹身椅,身体因疼痛和寒冷微微颤抖,但眼神却死死盯着陈墨手中的兽皮卷轴。
陈墨拿起卷轴,缓缓展开。灯光下,卷轴上的图案显现出来——那并非寻常的飞禽走兽或神魔图腾,而是一条盘踞的、形态极其古老而狰狞的龙!龙身缠绕着一根断裂的、仿佛支撑天地的巨柱,龙首高昂,怒视苍穹,每一片鳞甲都仿佛由无数细小的符文构成,透着一股镇压诸天、撕裂寰宇的恐怖意境。图案旁边,还有三个笔走龙蛇、蕴含道韵的古篆小字:
**神龙盘脊!**
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弥漫开来,操作台上的针具都发出了细微的嗡鸣。陈墨凝视着这图案,瞳孔深处,仿佛有沉寂的火山开始苏醒,一丝极淡、却足以令万物臣服的气息,在他清瘦的脊背上悄然流转。
他拿起一根最细的合金针,蘸取了特制的、混合了某种晶石粉末的靛青色颜料。针尖悬停在黑衣人宽阔的背脊之上,正好对着那道狰狞的伤口。
“会有点疼。”陈墨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
针尖落下,精准地刺入皮肤。
“呃啊——!”黑衣人猛地绷紧了身体,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这痛楚远超想象,仿佛那针尖不是刺在皮肉上,而是首接扎进了他的灵魂!更诡异的是,他背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在针尖落下的瞬间,流出的鲜血竟诡异地不再滴落,反而像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丝丝缕缕融入那刚刚刺下的靛青色纹路之中。
陈墨的手稳如磐石,眼神专注得可怕。针尖如笔,颜料为墨,在皮开肉绽的脊背上,勾勒着那古老龙纹的轮廓。每一次落针,都伴随着黑衣人压抑到极致的痛哼和骨骼不堪重负的细微摩擦声。那狰狞的伤口,在纹身的进行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新生的靛青色纹路覆盖、连接,仿佛那龙纹本身,正贪婪地吞噬着鲜血与伤痛,作为自己显化的养料。
窗外的雨更大了,狂风吹得玻璃门哐哐作响。黑暗中,几双闪烁着贪婪红光的眼睛,在街角阴影里若隐若现,它们被浓烈的血气与某种更的、源自那古老卷轴的神秘气息所吸引,躁动不安地徘徊着,却又忌惮着什么,不敢轻易靠近这间亮着昏黄灯光的小店。
陈墨对这一切恍若未觉。他的世界,此刻只剩下指尖的针,客人的脊背,以及那张兽皮卷轴上,那条仿佛随时要腾空而起的盘柱神龙。靛青的线条在他手下不断延伸、交织,渐渐勾勒出龙躯的雏形,覆盖在伤口之上,形成一种妖异而震撼的共生。
当第一片蕴含着复杂符文的龙鳞在黑衣人肩胛伤口最深处被完整刺出时,异变陡生!
那靛青色的龙鳞纹路猛地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光华,仿佛活了过来,贪婪地汲取着伤口深处残余的某种污秽能量。黑衣人身体剧震,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皮肤下青筋暴起,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
陈墨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落针的手指却更快了三分,针尖带着一丝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银芒,精准地刺入龙鳞纹路的关键节点。那暴动的光华瞬间被压制下去,重新化为沉寂的靛青。
黑衣人如同虚脱般在纹身椅上,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混着血水浸透了垫布。他看着陈墨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和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
陈墨没有看他,目光依旧专注在未完成的龙纹上。他的指尖,那抹一闪而逝的银芒悄然隐没。
“它…它在动?”黑衣人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那鳞片…刚才…”
“错觉。”陈墨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失血过多,加上疼痛刺激,产生幻觉很正常。放松,别影响我下针。”
他重新蘸取颜料,针尖再次落下。靛青的线条继续在血肉与皮肤上蔓延,沉默而坚定。盘踞的龙躯缓缓成形,缠绕着那根断裂巨柱的纹路,散发出一种越来越沉重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威压,将黑衣人身上残余的凶戾气息都死死压制下去。
窗外的红眼在威压弥漫开来的瞬间,如同被烙铁烫到,发出一阵压抑的、充满恐惧的嘶嘶声,迅速消失在雨夜深处。
纹身店内,只剩下针尖刺破皮肤的细微声响,客人粗重的喘息,以及那在灯光下逐渐显露出狰狞轮廓的靛青色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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