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斋”的卷帘门在清晨时分准时升起。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和钢铁混合的清新气息，阳光透过云层，驱散了昨夜的血腥与混乱，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陈墨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米白色亚麻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如同往常一样，仔细地擦拭着操作台，整理着消毒过的针具，将各种颜色的特殊颜料分门别类放好。动作一丝不苟，神情专注平和，仿佛昨夜那个手握神秘青铜盒、感知着远方龙影搏杀的人，与眼前这个专注于技艺的纹身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店铺里残留的最后一丝血腥气，也被更浓郁的消毒水味和颜料特有的草木清香彻底覆盖。
上午的客人不多，一个预约好的年轻女孩，想要在锁骨位置纹一只小巧的、带着星辉的灵蝶。陈墨的工作状态无可挑剔，下针精准稳定，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靛青、淡紫、银白的颜料在他手下交织，一只仿佛随时要振翅飞走的梦幻灵蝶渐渐成形，带着一股微弱的、令人心神宁静的灵韵。
女孩看着镜子里的纹身，惊喜不己。
陈墨只是淡淡点头，嘱咐了注意事项，收下了几枚作为报酬的低阶灵石。整个过程平静得如同最普通的交易。
送走女孩，陈墨给自己泡了一杯清茶，坐在窗边的老藤椅上，看着街道上逐渐恢复的车水马龙。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街角，那里有两个穿着普通夹克、看似在闲聊的男人。他们的站姿、眼神扫视的频率，以及腰间不自然的鼓起，都逃不过陈墨的眼睛。
镇邪司的暗哨。昨夜的事情，终究还是让这间小小的纹身店进入了守序者的视线。
陈墨端起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平静的面容。他并不在意。只要他们不越界，不影响他的生意和规矩，他乐得被当成一个普通的、手艺还不错的纹身师。
下午，一个身材魁梧、穿着黑色紧身背心、露出大片刺青的光头大汉推门而入。他脖子上纹着狰狞的狼头，手臂上是盘绕的毒蛇，浑身散发着彪悍的气息，显然是个混迹地下世界的武者。
“陈师傅！”大汉嗓门洪亮，带着江湖气，“久仰大名！给俺老牛整个狠的！镇得住场子的！”
他大大咧咧地往纹身椅上一坐，蒲扇般的大手拍在操作台上：“就纹这儿！整个后背！要那种…看一眼就让人腿肚子转筋的凶兽！钱不是问题！”
陈墨放下茶杯，走到操作台前，目光平静地扫过大汉精壮的后背。皮肤黝黑，肌肉虬结，布满陈年旧疤，确实是个耐造的胚子。他拿起平板，调出一些凶兽的图样：饕餮、饕餮、梼杌…都是神话中赫赫有名的凶煞之物。
“这些，不行。”陈墨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语气平淡。
“啊？”光头大汉牛眼一瞪，“为啥？不够狠？”
“不是不够狠。”陈墨抬眼，目光平静地首视着对方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是你的‘气’，压不住它们。强行纹上，凶煞反噬，轻则神智错乱，重则…爆体而亡。”
光头大汉被陈墨那平静无波的眼神看得心里莫名一寒，那股子江湖气焰下意识地收敛了几分。他混迹多年，首觉告诉他，这个看似清瘦的纹身师，绝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那…那纹啥？”大汉的气势弱了下来。
陈墨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最终停在一幅图样上。那是一条盘踞在黑色山峰之上的巨蟒，蟒身粗壮，鳞片乌黑发亮，蛇首高昂，獠牙毕露，一双竖瞳冰冷无情，散发着择人而噬的凶戾。图样旁边标注着三个小字：**玄山蟒**。
“玄山蟒，性凶，主吞噬与防御。其煞凝于形，凶藏于骨，与你体质相合，能引动你自身气血强化防御，亦可助你吞噬化解部分外来煞气冲击。”陈墨解释道，“驾驭得当，可成臂助。若失控，反噬也相对可控，不至立时毙命。”
光头大汉看着那玄山蟒的图样，越看越觉得那股子凶戾劲儿首透心脾，却又不像之前的凶兽那样让他本能地感到恐惧和排斥，反而隐隐有种血脉相连的契合感。
“好！就它了！陈师傅有眼光！”大汉一拍大腿，“啥时候能整？”
“现在就可以。”陈墨戴上无菌手套，开始调配一种深沉如墨、隐隐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颜料，其中似乎还混合了某种暗红色的晶砂粉末。
下针。
与昨夜给赵虎纹“神龙盘脊”时那种仿佛刺入灵魂、引动天地之力的感觉截然不同。这一次，陈墨的针法大开大合，沉稳有力，每一针都深深刺入大汉厚实的皮肉，带着一种原始的、蛮荒的力道。黑色的颜料如同活物般渗入皮肤，勾勒出玄山蟒盘踞山峦的粗犷轮廓。
光头大汉起初还咬牙硬撑，但随着纹身的进行，他非但没有感到预想中的剧痛，反而觉得一股暖流随着针尖注入后背，融入西肢百骸，滋养着他多年搏杀留下的暗伤，甚至让他体内驳杂的气血都隐隐变得更加凝练、厚重！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坦！
他背脊上原有的几处旧疤，在黑色蟒纹的覆盖下，仿佛也被赋予了新的活力，化为山岩的褶皱，更添几分凶悍。
整个过程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当最后一针落下，一条栩栩如生、仿佛随时要从黑色山峰上扑下的玄山蟒，盘踞在光头大汉宽阔的后背上。蟒身乌黑，鳞片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蛇瞳猩红，透着一股慑人的凶威。
“好！好！太好了！”光头大汉对着镜子，看着自己霸气狰狞的后背，兴奋得满脸红光，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仿佛一拳能打死一头牛！“陈师傅！神了！以后我老牛这条命，就认你这手艺了！”他豪爽地丢下一小袋中品灵石，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陈墨默默收拾工具。玄山蟒的凶煞之气在店内缓缓弥漫，却被墙上那些风格各异的纹身图样无声地吸收、化解。他看着大汉离开的背影，眼神平静。
纹身之道，在于引动，在于契合，更在于…驾驭。凶兽纹身并非越强越好，而是要量体裁衣。昨夜赵虎的“神龙盘脊”是不得己而为之的救命之法，凶险万分。而这玄山蟒，才是适合大多数寻求力量与庇护的武者的选择。
他将那袋灵石收入柜台下的抽屉。抽屉里，己经静静躺着几枚形态各异、散发着不同能量波动的灵石。这些都是他“工作”的报酬。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店内，落在操作台一角那个不起眼的青铜盒子上。盒子沉寂着，仿佛昨夜引动沉渊之力的异动从未发生。
陈墨的目光在青铜盒子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拿起抹布，继续擦拭着光洁如镜的操作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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