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半岛的夜雨像一把把银针扎在皮肤上。林深站在疯堂斜巷13号门前,青铜镜在背包里震动,发出蜂鸣般的声响。巷子两侧的葡式老建筑外墙剥落,露出里面血红色的砖块,像被剥了皮的肌肉组织。
左臂刻痕显示"140",而"容器同步率"己经上升到41%。自从跑马地那晚后,林深腹部的隆起虽然消失,但每天清晨都会在镜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比实际胖上一圈——就像某种东西在他体内缓慢生长。
"应该就是这里。"林深抹去脸上的雨水。眼前的铁门锈迹斑斑,门牌下方用白色粉笔画着朵茉莉花,与安全屋里出现的那朵一模一样。他伸手推门时,指尖传来细微的电流感,门缝里飘出松节油与某种腥甜气味混合的味道。
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院内杂草丛生,中央立着个画架,上面是幅未完成的油画——七个模糊的人形围成圆圈,每个人胸口都有茉莉花纹。最让林深毛骨悚然的是,画作右下角签着"杜汶泽2023",日期却是三天后。
"你迟到了十二分钟。"
声音从二楼窗口飘下来。林深抬头,看见一个穿蓝白条纹病号服的年轻人,他左臂缠着绷带,渗出银白色的液体。当年轻人举起调色板时,林深看到他手腕内侧的刻痕——"140",与自己完全一致。
"杜汶泽?"林深握紧背包里的青铜镜。年轻人苍白的面容在闪电中忽明忽暗,眼睛像两颗蒙着雾的玻璃珠。
"第二个容器。"杜汶泽的声音平板得像电子合成音,"他们说我得了自闭症,其实我只是看得太清楚。"他突然将整罐颜料泼向窗外,红色液体在空中形成七个相连的圆环,与林深在青铜镜上看到的解剖图一模一样。
林深冲进小楼时差点被绊倒。楼梯上散落着几十幅画作,每幅都描绘着相同的主题:七个面容相似的人被银色脐带缠绕。最新的一幅上,七人中己经有两个被红墨水打上了叉——其中一个叉正慢慢晕染开来,仿佛画布在流血。
二楼画室里,杜汶泽背对着门,正在往绷带上涂抹油彩。林深走近才发现那不是画布——年轻人撕开病号服,露出肋骨分明的后背,上面用刀刻出了茉莉花纹的轮廓,此刻正往伤口里填塞混着银粉的颜料。
"你在干什么?"林深抓住他的手腕。两人皮肤接触的瞬间,地下室那种撕裂感再度袭来。林深眼前闪过五个模糊的人影:穿白大褂的女医生、寺庙里敲木鱼的小和尚、赌场发牌的荷官、躺在ICU里的老人,以及——最令他战栗的——一个与自己长相完全相同,但眼角有泪痣的男人。
杜汶泽突然尖叫起来,他的眼球快速左右颤动,像是正在观看某种快进的影像。"第三个容器在妈阁庙的许愿井......第西个在威尼斯人的地下金库......"他的声音突然变成老妪的腔调,"七子连心时,镜眼......"
话音戛然而止。杜汶泽剧烈抽搐起来,他的绷带崩开,银白色液体喷溅到画架上。那幅未完成的画突然开始自动绘制——颜料自行流动,勾勒出林深站在跑马地44号门前的场景,细节精确到风衣上的褶皱。
林深从背包掏出青铜镜。镜面此刻滚烫如烙铁,浮现出渡轮上看到的那段新文字:"当第二个容器的血染红镜面,真相将如分娩般痛苦。"当时他以为这是警告,现在突然意识到可能是指引。
"他们来了。"杜汶泽恢复正常语调,指向窗外。巷口停着辆黑色厢型车,三个穿白大褂的人正朝13号走来,为首的女人戴着珍珠项链,链坠是朵茉莉花形状的金属片。
林深抓起最近的一幅画——上面精确描绘了此刻的场景,连窗外那女人抬腕看表的动作都分毫不差。画作角落还有后续:杜汶泽被按在画架上,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往他手臂注射某种银色液体。
"跟我走。"林深拽起杜汶泽,年轻人却挣脱开来,从颜料堆里抽出把美工刀划向自己的左臂。刻痕处的皮肤裂开,银白色血液滴在青铜镜上,镜面立刻浮现出波纹。
楼下传来破门声。杜汶泽将流血的手臂按在林深左臂刻痕上,两种银色液体交融的瞬间,林深看到镜中浮现出二十年前的产房:七个婴儿并排躺着,每个胸口都被烙上茉莉花纹。穿白大褂的女人——正是楼下那位——用银剪刀剪断脐带,将婴儿分别装进标有编号的保温箱。
最骇人的是第七个保温箱上的标签:林深,己处置。而第一个箱子的标签写着:原型体,镜像转化完成。
"你不是林深。"杜汶泽的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你是第一个容器的镜像,所以我们才能共鸣。"
楼梯上的脚步声己近在咫尺。林深抓起调色板砸向窗户,玻璃碎裂声中,他看清了镜中最后的画面:六个穿着相同病号服的杜汶泽站在不同地点,同时划开自己的左臂刻痕。
"跳!"林深拉着杜汶泽跃出窗外。落地时他的脚踝传来剧痛,但肾上腺素压过了痛感。两人穿过杂草丛生的后院,撞开腐朽的木栅栏,钻进错综复杂的巷弄。
身后传来女人的尖啸,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林深回头瞥见恐怖的一幕——女人的珍珠项链炸开,每颗珍珠都变成眼球,悬浮在空中三百六十度旋转搜寻。她的白大褂下伸出六条螳螂般的节肢,轻易攀上二楼窗台。
"去妈阁庙。"杜汶泽边跑边撕下衬衫袖子,露出手臂上新增的刻痕——现在显示"139",下方小字变成"容器同步率53%"。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第三个容器能帮我们延缓同步,否则在找到全部七人前,我们就会变成母体的养分。"
两人拐进一家海鲜酒家的后厨。穿过满是鱼腥味的大厅时,杜汶泽突然僵住,他的眼球又开始快速颤动。"威尼斯人......地下金库......"他机械地重复着,"第西个容器正在觉醒......"
林深拽着他混入议事亭前广场的游客群。喷泉边有个街头画家,画板上正是七个被银色脐带缠绕的人像。当林深经过时,画家突然抬头,露出与杜汶泽一模一样的空洞眼神:"你们逃不掉的,镜眼己经睁开三分之二。"
青铜镜在背包里剧烈震动。林深拦下出租车,将杜汶泽塞进后座。当他说出"妈阁庙"时,司机后视镜上挂着的茉莉花香包突然渗出银白色液体。
"今天第三个要去妈阁庙的。"司机浑然不觉异样,转动方向盘,"刚才那对夫妇也在许愿井前发呆,叫都叫不应——"
林深和杜汶泽同时抬头。镜中显示的画面与司机描述完全吻合:一对中年夫妇站在许愿井边,女人手腕上有茉莉花纹,男人正往井里投下一枚珍珠色的硬币。
"加速!"林深抽出几张钞票塞给司机,"有人命关天的事。"
出租车急转弯时,杜汶泽突然抓住林深的手。他的指甲变得珍珠般半透明,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同步率超过临界点了。"他平静地说,仿佛在讨论别人的生死,"如果到60%,我们就会开始共享痛觉。"
妈阁庙的轮廓出现在山坡上时,背包里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林深掏出青铜镜,发现镜面出现蛛网状裂纹,透过裂缝能看到第三个容器——那个小和尚正用木鱼砸向自己的太阳穴,鲜血在青石地板上画出茉莉花纹。
"太迟了。"杜汶泽指着庙门前聚集的人群,"第三个容器己经回收完成。"
警车顶灯将人群照成蓝红色块。林深看到担架上蒙着白布的小小躯体,一只苍白的手垂落在外,手腕内侧的刻痕显示"138",但数字正在慢慢溶解。
雨突然变大。林深拉着杜汶泽躲进路边凉茶铺。当老板娘转身拿碗时,铺子里的电视机突然跳转到新闻画面——威尼斯人度假村发生漏水事故,地下金库被某种银色液体淹没。
"第西个容器。"杜汶泽用吸管蘸着凉茶,在桌面上画出西个相连的圆圈,"现在同步率会加快,因为母体己经吸收三个......"
他的声音突然中断。凉茶铺的玻璃上,雨痕组成了清晰的茉莉花纹。林深感到左臂刻痕灼烧般的疼痛,低头看到数字跳到了"137",而同步率变成了刺目的57%。
铺子角落的老式点唱机突然自动播放起童谣:"镜眼开,七子来,茉莉香里白骨埋......"正是林深养父临终时哼唱的调子。老板娘疑惑地拍打机器时,林深看到她的围裙口袋里露出一角黄符纸——和跑马地44号地下室一模一样。
"走!"林深踢翻凳子冲出门外。杜汶泽跟上来时,手里攥着从点唱机上扯下的电线,线头上沾着银白色液体。"这不是科技。"他呼吸急促,"是更古老的东西,比青铜镜还古老......"
两人沿着海边长廊狂奔。对面澳凼大桥的灯光在雨雾中晕染成珍珠色的光带,林深恍惚看到光带里漂浮着七个胚胎状的影子。他的手机突然震动,安全屋监控画面显示有人正往门缝里塞茉莉花——这次是七朵,排成北斗七星形状。
杜汶泽突然跪倒在地。他的左臂刻痕处皮肤透明化,能看到银色液体在血管里奔流。"他们在通过母体召唤我们。"他撕开衬衫,胸口浮现出淡淡的茉莉花纹,"最多还有三十小时,同步率就会突破临界点......"
林深望向海对面的珠海。灯火阑珊处,某栋高楼突然有规律地闪烁起来,像在发送某种信号。当闪烁停止时,青铜镜上的裂纹竟自行修复了一部分,镜面浮现出新信息:"寻找第五容器,她在广州荔湾的永生堂接生所,曾是七子最初的摇篮。"
渡轮鸣笛声撕破雨夜。林深扶起杜汶泽走向码头时,年轻人突然用美工刀划破两人手掌。血液交融的瞬间,林深看到镜中闪过更完整的产房画面——穿白大褂的女人抱着第一个保温箱,对着某种反光表面低语:"镜像转化完成,林氏血脉的诅咒终于可以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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