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林深的衣领滑入后背,冰凉刺骨。他站在十六铺码头的铁皮仓库前,手中的两枚香片——"白"与"深"——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蜡光。合在一起,六瓣茉莉图案完整浮现,花心处竟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血,又像朱砂。
"先生!"阿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撑着黑伞,脸色煞白,"王小姐醒了,但情况不对劲..."
林深将香片塞回风衣内袋,蜡质边缘刮擦过肋骨,留下一阵灼热感。他转身时,码头探照灯扫过,照亮阿福手中攥着的纸条——上面用血画着个扭曲的符咒,与王曼云锁骨下的印记一模一样。
仁济医院的走廊比往日更阴冷。消毒水味中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林深推开307病房门时,不锈钢托盘"咣当"摔在地上。王曼云背对门口站在窗边,白色病号服被风吹得鼓起,像只将飞的纸鸢。
"王小姐?"林深放轻脚步。窗玻璃映出她惨白的脸,嘴角却诡异地扬起。
"你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双重音调,仿佛两个人在同时说话,"他们等你好久了。"
林深猛地拽开她衣领——锁骨下的朱砂印记己经蔓延成完整鬼脸,正对着心脏位置咧开血盆大口。而更骇人的是,她后颈浮现出淡青色纹路,与白崇礼的玄音教刺青如出一辙。
"谁给你下的咒?"林深扣住她手腕,脉搏快得不正常。王曼云突然转头,瞳孔在月光下泛着猫科动物般的竖线:"当然是父亲啊。"她轻笑,指甲划过林深手背,留下三道血痕,"你以为香片为什么会有'深'字?"
走廊突然断电。黑暗中,王曼云像被无形力量拖向窗口,林深扑上去时只抓住半截病号服袖子。玻璃爆裂声中,她纵身跃出三楼窗户,却在落地前被一辆无牌黑色轿车接走。车尾灯照亮车牌框上的刻痕——六瓣茉莉图案。
"去查黄金荣!"林深踹开应急通道门,楼梯间墙面上用血写着"戌时三刻,白教堂见",落款是个"荣"字。阿福追上来时,发现林深正盯着自己掌心——方才抓过王曼云的手上,沾着银色粉末,与白崇礼袖口红绳上的荧光如出一辙。
法租界白教堂的彩绘玻璃将月光滤成血色。林深推开腐朽的木门,祭坛前跪着个穿修女服的背影,听到响声缓缓转身——是柳如眉!她左脸完好如初,右脸却爬满蛆虫,脖颈处缝合线随着说话声起伏:"林先生来早了。"
"王曼云在哪?"林深拔枪瞄准她眉心。柳如眉咯咯笑着,从祭坛捧出个玻璃罐,里面漂浮着颗仍在跳动的心脏:"圣女需要容器,容器需要祭品。"她突然砸碎罐子,血水喷溅在地面青砖上,竟自动汇聚成八卦阵图,阵眼处赫然是林深的名字。
地下传来机械运转声。林深后退时撞倒烛台,火焰顺着血线烧向祭坛,露出暗门。旋转楼梯通向地窖,墙上挂满照片——最中央是二十年前的合影:年轻的白崇礼与黄金荣并肩而立,中间坐着玄音教教主,而教主怀中抱着的婴儿,后颈隐约可见六瓣茉莉胎记。
"发现了吗?"黄金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林深转身时,枪口己抵上对方胸口,却看见黄金荣手中捧着个檀木盒,盒里躺着枚刻有"林"字的香片。
"二十年前的中元节,"黄金荣用雪茄点燃照片,"林家少爷被调包了。"照片燃烧的焦味中,他掀开衬衫,心口处纹着与林深风衣内袋里相同的茉莉图案,"你以为自己为什么能看懂玄音教密文?"
林深太阳穴突突跳动。他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那段被墨水遮盖的内容——"此子非我血脉,然必有大用"。书架最底层的相册中,婴儿照背景里的六瓣茉莉屏风,与白崇礼办公室的如出一辙。
"王曼云是你亲生女儿。"林深扣动扳机前,黄金荣突然掀开地窖地毯,露出嵌满青铜铆钉的暗格,"但她也是最好的容器。"铆钉排列成十二地支阵,中心位置空着,形状正好能放下林深的香片。
留声机突然自动播放。爵士乐中夹杂着白崇礼的录音:"...以魂换魂需血脉相连者,林深乃教主转世之躯..."录音被爆炸声打断,地窖摇晃着落下尘土,黄金荣趁机扑向暗格。
枪响时,林深打穿了黄金荣的膝盖。对方倒地瞬间,袖口甩出个玻璃瓶,绿色粉末在空中形成烟雾,凝聚成王曼云痛苦的脸:"救我..."烟雾消散前,林深看到幻象中的她被铁链锁在青铜鼎上,鼎内翻滚着赤焰砂。
"赤焰砂遇血则燃。"黄金荣爬向暗格,拖出条血痕,"但教主血脉的血,能唤醒鼎中沉睡的..."他的话被第二声枪响终结,子弹穿透檀木盒,香片"当啷"落地,碎成两半——里面藏着微型胶片,正是还魂丹完整配方。
阿福的喊声从地面传来。林深捡起胶片对准月光,配方最后一行小字让他浑身冰凉:"容器需与施术者血脉相通,最佳人选为..."字迹在此处被血迹遮盖,但能辨认出"林"字的起笔。
教堂地下室突然剧烈震动。林深攀着倒塌的书架爬回地面时,阿福正用消防斧劈开变形的门:"先生!巡捕房档案室失火了!"火光映红天际,林深却看见火焰中浮现出茉莉花的形状——与二十年前玄音教总坛被焚毁时的报纸照片一模一样。
霞飞路事务所的留声机还在转动。林深将胶片放在唱针下,白噪音中响起段陌生男声:"...香片为引,血脉为桥,七月半子时..."录音突然插入白崇礼的尖叫,接着是黄金荣的冷笑:"你以为香片为什么分三块?"
林深猛地拉开抽屉,三枚香片在月光下自动吸附在一起,完整图案浮现的刹那,留声机爆出刺耳蜂鸣。唱片标签背面渗出黑色液体,组成八字谶言:"阵眼之人,亦为祭品。"
"去码头!"林深抓起风衣时,阿福从厨房冲出来,手里攥着今早的申报:"太古洋行货轮提前启航了!"报纸角落的航运通告上,有人用红笔圈出"白玫瑰号",旁边画着小小的六瓣茉莉。
十六铺码头的探照灯全数熄灭。林深摸黑跳上栈桥时,海水突然退潮,露出浅滩上锈蚀的青铜鼎残骸——正是货轮爆炸时沉没的那尊。而更诡异的是,残骸周围跪着十二个穿黑袍的身影,每人手持一枚铆钉,正中央的铁笼里关着昏迷的王曼云。
"以魂换魂,逆天改命。"黄金荣的声音从货轮甲板传来。他站在探照灯前,影子投在海面上,竟长出六条手臂,每条都握着刻有"林"字的香片,"你以为我在找教主?不,我要他永远消失。"
林深涉水冲向铁笼,黑袍人却同时举起铆钉。月光被乌云遮蔽的刹那,十二道青光射向王曼云心口,她惨叫一声,锁骨下的鬼脸完全浮现,张嘴咬向自己手腕。鲜血滴在笼底铁板,竟燃起青蓝色火焰。
"你才是真正的阵眼!"黄金荣狂笑着抛下香片,它们像利箭般射向林深。风衣被划破时,内袋里的父亲照片飘落海面——年轻的林父站在玄音教总坛前,手中抱着个婴儿,襁褓上别着刻有"深"字的香片。
林深突然明白了一切。他掏出枪,却不是瞄准黄金荣,而是对准自己左胸——那里纹着与香片相同的茉莉图案。枪响瞬间,货轮汽笛长鸣,所有香片同时爆裂,蜡质碎片在空中组成巨大符咒。
王曼云猛地睁开眼,瞳孔变成纯净的银色。她轻轻推开铁笼,赤脚踩在燃烧的海水上,每步都让火焰熄灭一片。黄金荣惊恐地后退,撞翻了探照灯,光束扫过林深流血的胸口——那里没有弹孔,只有茉莉纹身在发光。
"你忘了..."王曼云的声音带着三重回声,"香片本是一对。"她伸手按在林深心口,血迹勾勒出完整的六瓣茉莉,与她自己锁骨下的鬼脸形成镜像。
货轮突然倾斜。黄金荣在坠海前抛出个玻璃瓶,里面蜷缩着个婴儿大小的黑影,瓶身刻着"白月永囚"。林深接住的刹那,瓶内传出白崇礼的嘶吼:"你永远杀不死我!"
浪涛吞没黄金荣的最后一刻,他朝林深做了个奇怪的手势——拇指按住小指,其余三指伸首,正是玄音教典籍中记载的"魂归"印。而更远处,白玫瑰号的桅杆上,有人挂起了绣着六瓣茉莉的黑旗。
黎明前的黄浦江泛起鱼肚白。林深抱着虚弱的王曼云走上码头,她锁骨下的鬼脸己褪成淡粉色疤痕。阿福匆匆跑来,手里拿着被烧焦的巡捕房档案:"白崇礼的尸检报告...他心脏位置有个金属盒!"
档案照片上,法医镊子夹起的正是第三枚香片——刻着"月"字的那半。而金属盒内侧,用针尖刻着段话:"七月半,魂兮归来,林深即白月。"
王曼云突然抓紧林深手臂。顺着她视线看去,码头值班室的窗台上,摆着盆盛开的茉莉花。花盆下压着张船票,日期是今天,目的地香港,乘客姓名栏用血写着:"林深与王曼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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