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从傍晚开始下的。
起初只是细密的雨丝，后来渐渐变成倾盆之势，敲打着高专老旧的屋檐。
夏屿坐在回廊边缘，望着庭院里被雨水打湿的青苔。
积水倒映着灰蒙蒙的天光，偶尔被坠落的雨滴搅碎，又缓慢地恢复平静。
他摊开手掌，那枚黑曜石耳钉安静地躺在掌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光。
五条悟的眼镜被他放在一旁，镜片上沾了几滴雨水，模糊了视线。
“——会感冒的哦。”
身后传来轻飘飘的声音，伴随着木质地板细微的吱呀声。
夏屿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五条悟在他身旁蹲下，潮湿的空气中混进一丝甜腻的焦糖气息。
“你故意的？”夏屿晃了晃手里的眼镜，“落下这个，是想让我看见什么？”
五条悟轻笑一声，没有回答。
雨水顺着他的白发滑落，滴在回廊的木板上，晕开深色的水痕。
他今天没戴绷带，六眼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幽深，像是能吞噬光线的深海。
“戴上试试？”他歪着头，语气轻快得近乎恶劣，“说不定能看到有趣的东西。”
夏屿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架上了那副眼镜。
——世界骤然扭曲。
视野中的一切被切割成无数碎片，咒力的流动像蛛网般清晰可见。
雨水不再是单纯的雨水，而是裹挟着微弱咒力的细线，庭院里的每一株植物、每一块石头，都缠绕着不同颜色的能量。
而最刺眼的，是站在他身旁的五条悟——
他的周身笼罩着一层近乎刺目的光晕，咒力浓郁到几乎实体化，像是一层燃烧的白色火焰。
夏屿下意识闭眼，却被五条悟扣住手腕。
“别躲。”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看清楚了吗？这就是‘六眼’看到的世界。”
夏屿的呼吸微滞。
透过镜片，他看见自己的手臂上缠绕着黑色的咒力丝线，像是某种寄生植物，正缓慢地侵蚀着他的皮肤。
“咒灵操术的反噬。”五条悟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黑色纹路，语气漫不经心，却又带着某种危险的探究，“你明明知道怎么解决，却不肯用，为什么？”
夏屿猛地摘下眼镜，视野恢复正常的瞬间，他几乎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我说了，我不是他。”
五条悟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是吗？”他伸手，拇指擦过夏屿的耳垂，那里本该戴着耳钉的位置空空如也，“那为什么你的身体记得所有习惯？”
夏屿没来得及回答。
庭院里的积水突然泛起不自然的波纹，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水下浮上来。
五条悟的嘴角还挂着笑，但眼神己经冷了下来。
“——啊，看来有客人。”
水面炸开的瞬间，夏屿被五条悟一把拽到身后。
一只巨大的咒灵从积水中爬出，形似蜈蚣，每一节躯干上都长着扭曲的人脸。
“窗的结界竟然漏了这种东西进来？”五条悟的语气依旧轻佻，但夏屿能感觉到他的咒力正在攀升，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咒灵嘶吼着扑来，却在距离五条悟半米的地方骤然停滞——无下限术式将它彻底冻结。
五条悟连手指都没动一下，只是微微偏头，看向夏屿。
“要试试吗？”他问，声音里带着蛊惑般的笑意，“用‘咒灵操术’。”
夏屿的指尖微微发抖。
他的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了反应——右手抬起，咒力在掌心凝聚。
可下一秒，那只咒灵突然挣脱了束缚，猛地朝他袭来！
“——啧。”
五条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即是咒灵被撕裂的声响。
温热的液体溅在夏屿的脸上，他眨了眨眼，看见五条悟站在他面前，手里捏着咒灵的核心，轻轻一捏，碎成了齑粉。
“果然。”他转过身，六眼在雨幕中亮得惊人，“你不肯用‘咒灵操术，是因为一旦用了，就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谁，对吧？”
夏屿的呼吸一滞。
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雨还是冷汗。
五条悟忽然凑近，近到呼吸交错。
他的睫毛上沾着水珠，苍蓝色的瞳孔倒映着夏屿苍白的脸。
“杰。”他低声说，语气近乎温柔，“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夏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雨声渐大，庭院里的积水倒映着两人的身影，模糊而扭曲。
五条悟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眼角，像是在擦拭并不存在的泪水。
“没关系。”他轻声说，嘴角勾起一抹笑，“我会等到你愿意承认的那天。”
夜雨依旧下着，将两人的影子彻底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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