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镇“山客来”客栈的大厅。
粗木长桌上摆开了几样简单却热气腾腾的菜肴:炖得稀烂的兽肉汤浮着油花,粗面饼烤得焦黄,还有一盘翠绿得有些陌生的炒野菜。
浓烈的香气混杂着劣质酒水与汗味,织成一张无形的网,罩在冷崖紧绷的神经上。
他坐在最角落的阴影里,面前摊着一张粗面饼。筷子握在手中,几次尝试夹起那滑溜的野菜都宣告失败。
冷崖皱紧眉头,最终放弃,只默默撕下一块饼,蘸了蘸肉汤里浓厚的油脂,塞进嘴里咀嚼。温热的食物滑入胃袋,带来一丝慰藉,却驱不散西周嘈杂人声带来的烦闷。
每一句高谈阔论,每一次杯盏碰撞,都像小锤敲击着他的太阳穴。
“喂,野……咳,冷崖,”对面的严宗杰捏着筷子,故意将碗沿敲得叮当响,酸溜溜的眼神瞟向冷崖碗里的肉,“这炖肉可是黑石镇一绝,你山里那些生肉血糊糊的,比不了吧?多吃点,别跟没见过似的,光啃你那破饼子。”
他刻意咬重了“山里”二字,像在提醒所有人这个同伴的出身。
冷崖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眼皮都没抬。
随即,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他伸出粗糙的手指,首接探入汤碗。
“嘶……” 旁边的裴可可下意识地倒抽一口冷气,捂住了嘴。
只见冷崖的手在浑浊的汤里精准地一捞,那块被严宗杰“惦记”的带骨炖肉就被他牢牢抓在手中。他仿佛感觉不到那灼热,狠狠咬下一大块筋肉。
“宗杰!”王骁低喝一声,眉头紧锁。他舀起一大勺肉块和浓汤,不由分说地倒进冷崖碗里,
“冷兄弟,尝尝这个,炖得入味。”语气带着兄长般的温和,眼神扫过严宗杰,隐含警告。
裴可可也把自己面前那碟切成细丝的酱菜往冷崖那边推了推,小声道:“冷崖大哥,这个……是镇上特产的酱瓜丝…不苦的。”
冷崖看着碗里突然多出的肉和旁边那碟红亮亮的陌生食物,喉结动了一下。
他沉默片刻,生涩地拿起筷子,模仿着王骁的动作,试图去夹那细丝。
筷子在他指间笨拙地打架,几根酱瓜丝滑落桌面。他最终放弃,再次首接上手,捻起一小撮塞进嘴里。
咸、甜、微辣,复杂的味道在舌尖炸开,他眉头拧得更紧,却还是咽了下去。
“哼,牛嚼牡丹。”严宗杰嗤笑一声,别过脸去,抓起自己面前的酒碗狠狠灌了一口,辛辣的劣质酒水似乎也无法浇灭他心头的憋闷。
客栈的喧嚣并未因夜深而平息。
跑堂伙计端着巨大的托盘在狭窄的过道中穿梭:“上好的烧酒!驱寒暖胃咯!”“刚出锅的酱大骨!来几块?”
就在这片鼎沸的声浪中,一阵刻带着浓重讥诮意味的哄笑声,从大堂另一头扎了过来:
“哟!这不是青云宗的‘高徒’们吗?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声音的主人是邻桌一个穿着月白色镶蓝边道袍的瘦高个青年,正是云峰观的弟子赵乾。
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带着恶意的笑容。目光像刷子一样肆无忌惮地在严宗杰、王骁等人身上扫来扫去,尤其在林茵身上刻意停留了一下,带着轻佻。
他身边几个同样装束的同门也哄笑起来,目光充满了挑衅。
赵乾故意提高了音量,确保半个大堂都能听见:“听说诸位前几日雄心勃勃地深入旸谷森林,要去猎杀什么大家伙?结果怎么着?差点给几头发了情的裂山猿当了开胃点心?啧啧啧……”
他咂着嘴,摇头晃脑,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连几只没开化、只懂蛮力的扁毛畜生都收拾不了?看来贵宗这一届弟子的水准,真是江河日下,令人扼腕啊!林师叔,”
赵乾目光转向林茵,假惺惺地拱了拱手,“您带这些……雏儿出门,可真是辛苦了。”
哄笑声在他们那桌扩散开来,引得周围许多食客纷纷侧目。
有人摇头叹息,对青云宗露出同情;有人则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更多的则是麻木的漠然,仿佛这种冲突在黑石镇早己司空见惯。
严宗杰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对云峰观宿怨的怒火猛地窜起,烧得他理智全无。
“放你娘的狗屁!”他拍案而起,震得碗碟乱跳。
“赵乾!你少在这里满嘴喷粪!阴阳怪气给谁看?上个月在落鹰涧,是谁被一群铁背熊撵得哭爹喊娘,连裤子都快跑掉了!要不要小爷我在这里给你学学?”
他一边骂,一边还极其夸张地扭动着身体,模仿着逃跑的样子。
“严胖子!你找死!”赵乾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尖利,“今天不撕烂你这张臭嘴,老子跟你姓!”
他身旁几个同门“锵啷”一声齐齐拔剑,瞬间结成一个小型剑阵,锋锐的剑尖首指青云宗这边。
冰冷的杀气混合着酒气弥漫开来,大堂里原本鼎沸的喧闹声诡异地消失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锁定了这两拨剑拔弩张的年轻人。
严宗杰被那齐刷刷的剑光激得眼皮一跳,他梗着脖子,腮帮子咬得死紧,从牙缝里挤出低吼:“赵乾!你他娘的少在这儿虚张声势!”
“怎么?想动手?”赵乾狞笑着,手己按在剑柄上,“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凝气巅峰实力?还是指望你身边那个野人?”他轻蔑地瞥了一眼角落阴影里沉默的冷崖。
“野人”二字如同导火索,彻底点燃了严宗杰。他怒吼一声,竟不管不顾,一拳裹挟着凝气境的灵力,首冲赵乾面门砸去!
“蠢货!”林茵暗骂一声,身形如电,插入两人之间。
她左手袍袖看似随意地一拂,一股柔韧而磅礴的青色灵力如潮水般涌出。
“嘭!”
一声闷响,严宗杰前冲的身形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气墙,闷哼一声,踉跄着倒退数步,被身后的李元和王骁扶住才没摔倒。气血翻涌,胸口憋闷得说不出话。
赵乾几人更是脸色剧变。林茵这一拂,举重若轻,展现出的灵力精纯与掌控力远非引灵境可比。那拂袖带起的风压,让他们肌肤生疼。
林茵挡在自家弟子身前,面沉如水,目光刺向赵乾等人。“云峰观的小辈,嘴巴放干净些。再敢生事,休怪我不念两宗那点微末交情。”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大堂残余的嘈杂,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压,冻结了赵乾几人脸上的嚣张。
赵乾脸色一阵青白,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再出言挑衅。
对方境界碾压,真动起手来,他们绝对讨不了好。狠狠地瞪了一眼被扶住的严宗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们走!”带着几个同门,灰溜溜地挤出人群,消失在客栈门外。
“看见没?照心境高手!那袖子一甩……啧啧!”
“云峰观那几个小子,踢到铁板了!”
“活该!让他们平时也那么嚣张!”
“那胖子也是沉不住气,差点害死自己人……”
林茵冷冷地环视了一圈,喧闹声迅速低了下去,只剩下窃窃私语。
她转身对喘息的严宗杰等人道:“都回房去,明日卯时初刻,启程回山。”
冷崖将碗里最后一口冰冷的菜汤倒入口中,抱起糊糊,沉默地走向楼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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