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澜坚持要陪兰溪月用晚膳,桌上摆满了她“失忆”后随口提过一句喜欢的几样菜——
水晶虾饺、翡翠豆腐、莲子羹,每一样都精致得像艺术品。
他亲自给她布菜,银筷夹起一只虾饺,细心地去掉边缘的姜丝,才放进她碗里:“尝尝,今日厨房新做的,加了些鲜虾蓉。”
兰溪月看着碗里堆积的菜,只觉得胸口发闷。
这份无微不至的温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罩住,让她喘不过气。
“殿下,”她放下筷子,声音平静无波,“我想明日回府住。”
楚明澜夹菜的手一顿,抬眸看她,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怎么突然想回去了?这里住着不习惯?”
“不是。”
兰溪月避开他的目光,落在桌角那盏琉璃灯上,“只是……我们还有两个月才成婚,如今我总住在府里,难免惹人非议。若是传到皇上耳中,怕是对殿下也不妥。”
她刻意抬出皇上,想用规矩压他。
楚明澜却笑了,低低的笑声里带着几分不以为然:
“谁敢嚼本王的舌根?再说,你是父皇亲赐的明王妃,住在哪府里,轮得到旁人置喙?”
他伸手想去碰她的头发,却被兰溪月不动声色地偏头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眸色暗了暗,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端起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是不是今日在宫里受了委屈?”
“没有。”兰溪月语气依旧平淡,心里却在快速盘算。
留在这儿,每天面对他的温柔攻势,还要提防白若薇时不时的小动作,太累。
她需要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好好想想退婚的事——怎么退,才能既不连累南家,又能让这偏执的二皇子彻底放手。
“侍郎府才是我的家。”
她加重了“家”字的语气,抬眸看向楚明澜,眼神清澈而坚定,“我总该回去尽尽孝道,陪陪爹娘和小妹。”
提到南家,楚明澜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不喜欢兰溪月对南家太过看重,仿佛那才是她的根,而他这里,不过是个临时歇脚的地方。
但他看着她眼底的坚持,终究没再硬拦。
“也好。”他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妥协,“明日我让人送你回去。但……住几日便回来,嗯?”
最后那个“嗯”字,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与他平日的沉稳判若两人。
兰溪月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只淡淡点头:“再说吧。”
她没答应,也没拒绝。有些话,说得太死,反而容易引火烧身。
晚膳在一种微妙的沉默中结束。
楚明澜没再提留下她的事,只是送她回房时,站在门口看了许久,首到她吹熄了灯,才转身离开。
房门关上的刹那,兰溪月紧绷的肩膀才垮下来。
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看着楚明澜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才长长舒了口气。
这二皇子府,果然不是久留之地。
……
同一时刻,璃王府。
夜色如墨,泼洒在沉寂的庭院里。
楚南浔坐在书房的轮椅上,指尖捻着一枚白玉棋子,目光落在棋盘上错综复杂的棋局,眼底却无半分下棋的心思。
“查得如何?”他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景桓从阴影里走出,单膝跪地:“回王爷,南小姐今日从宫里回来后,便向二皇子提出要回侍郎府住,二皇子己经应允了。”
“南溪月……”楚南浔指尖的棋子被捏得微微发烫,唇角勾起一抹讥诮,“倒是比从前有性子了。”
兵部侍郎南华生的嫡女,父皇亲赐的未婚妻,两个月后便要嫁入二皇子府的明王妃。
月初她失踪七日,回来后性情大变,楚明澜对她愈发上心——有趣!
可昨日寒潭边那个穿着灰色劲装、眼神锐利如刀的“小公子”……
楚南浔的指尖停在棋盘上,凤眸里翻涌着暗潮。
那身手,那眼神,哪有半分怯懦? 若真是同一个人,她为何要扮丑?
“她回侍郎府,楚明澜没拦?”楚南浔忽然问。
“二皇子起初不允,但南小姐坚持,说要尽孝道,二皇子便妥协了。”景桓答道。
“尽孝道?”楚南浔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她南溪月倒是知书达理的性子?”
从前那个躲在闺阁里,连见人都怕的小丫头,如今竟敢顶撞太后,还能说动偏执的楚明澜放她回府。
这变化,未免太大了些。
“继续盯着。”
楚南浔将手中的白玉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我要知道她回侍郎府后,见了谁,说了什么。”
“是。”景桓领命,正欲退下,却被楚南浔叫住。
“楚明澜调去西北的人手,有眉目了吗?”
楚南浔的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空,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
“回王爷,那些人乔装成商队,似是冲着南家在西北的军队去的。”景桓答道。
楚南浔的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缓慢,却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有意思。”楚南浔唇角的弧度愈发冰冷,“看来,这场戏,要越来越好看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景桓退下。
书房里重归寂静,只剩下棋子落盘的轻响,在夜色中一圈圈荡开。
楚南浔看着棋盘上那枚孤零零的白玉棋子,忽然想起寒潭边那双倔强的眼睛。
南溪月……不管你藏着什么秘密,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就得有承担后果的本事。
他倒要看看,这只突然长出利爪的兔子,能蹦跶多久。
……
次日清晨,兰溪月收拾了一个简单的包袱,便跟着楚明澜派来的马车回了侍郎府。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从繁华的皇子府院,渐渐变成寻常巷陌。
兰溪月撩着车帘,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叫卖的小贩,心里竟生出一丝久违的轻松。
这里没有楚明澜的步步紧逼,没有白若薇的阴魂不散,或许,她能在这里找到退婚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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