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剑架上，古朴庄严的龙泉剑微微颤动，下一刻，发丝凌乱的小姑娘凭空出现，像是没有站稳，踉跄着朝着床边扑去。
钟漾习惯性地想站直身子，然而，一双手揽住她的腰际，径直将人搂到了怀里。
“裴照？”
钟漾抬起眸，就撞进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她素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肯起，从来没有在这个时段遇见裴照。
将近正午，寻常时候的裴照这会应当在书房里。
钟漾甚至认为，比起太子寝殿，书房才更像裴照的住所，倘若是要寻人，往书房的方向总没有错。
“嗯。”
裴照的声音有些沉闷。
“裴瑶来找我了吗？”
钟漾从他怀里钻出来，理了理杂乱的鬓发，这一下非但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反而把发丝都扯到了一块。
裴照叹了口气，任劳任怨地将她的头发理顺，一面冷静自若地回答她。
“裴瑶已经回去了。”
“那我去找她就好啦。”
钟漾甩了甩重新恢复整齐的乌发，眉眼弯弯：
“我昨日已经记住位置啦……”
她说话总给人树丫上叽叽喳喳的早莺之感，丝毫不让人感到烦闷，只觉得活泼开朗的紧。
“先去洗漱。”
裴照颇有心机地打断她的思绪。
被他这一打岔，钟漾霎时把裴瑶忘了个干净，匆匆跑出去洗漱，还让秋月给她梳了个双平髻，只簪了珠花，愈发显得清丽动人。
没有耳洞，两点雪白的耳垂微微颤着。
秋月有些可惜地嘟囔一声：
“倘若是打了耳洞，戴上珍珠耳坠，定然会更漂亮。”
不等钟漾回话，裴照已然走到两人身旁。
“这样就很好。”
他看着镜子里明媚秀气的少女，眼中蕴着笑意。
秋月忙不迭地退下，只留下钟漾莫名生出些不自在的情绪。
好奇怪。
钟漾低头看着自已的指尖，半晌，裴照率先开口：
“漾漾今日原本要同裴瑶去做什么？”
说到裴瑶，恍若是打散了方才那股凝滞的氛围，钟漾眸色一亮：
“原本要去簌芳居买桂花糕，裴瑶还要带我去见见世面。”
见见世面，想必不是什么太好的话。
裴照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语气自然：
“走吧，带你去买桂花糕。”
“可是裴瑶……”
“她今日抽不出空。”
钟漾有些沮丧地叹了口气，可她还未曾和裴照一道离开太子府去买糕点，这样新奇的认知一下子便抚平了她的失落，骤然间又生出许多期待来。
裴照就看见小姑娘的神色又变得开朗许多，轻门熟路地往太子府门的方向走去，她又蹦又跳，险些要跟他隔上一段不远的距离。
裴照下意识往前走快了些，伸手拉住钟漾的手，察觉到对方的动作一僵，唇角便愉悦地翘了翘。
会感到不自在，便说明钟漾对他，并非一点感觉也没有。
既然如此，那便是板上钉钉的喜欢。
簌芳阁离太子府不远，只几步路的距离，两人身旁连小松子也没能跟着，左侧，钟漾看着眼前金灿灿的桂花糕，嘟囔着：
“贺忱上一次还说，要带我把簌芳居的糕点都尝个遍。”
钟漾觉得有些奇怪，贺忱前一阵子来的格外勤，可这段时间却一直未曾见到人。
她还挂念着那匹高大威猛的骏马赤光呢。
裴照唇角一僵，钟漾依稀看见他同簌芳居的伙计交代了些什么，只知道从糕点铺里出来，两人的手中什么也没有。
钟漾素来是闲不住的性子，尤其是同裴照在一处，通常是她说着，对方同时认真地应和。
路过那一片熟悉的小摊，钟漾像是恍然间想起了什么，她走过去，从灰色的麻布上拾起一支小木剑。
“裴照，你还记得我带回去给你看过的面具和龙泉小剑吗？就是在这里，贺忱买来送给我的。”
钟漾显得兴致勃勃。
这样说来，这一条狭小的街道，倒是处处充满了与贺忱的回忆。
她放下小木剑，又说着：
“贺忱还给我买了许多东西，你说我要不要也绣一个香囊送给他？”
钟漾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只对她的绣技尤其自信。
她的香囊除去裴照，便是小松子，曾嬷嬷他们也说是鬼斧神工。
裴照眉梢微皱，眼见着属于自已独一份的香囊就要分薄给另一个人，连忙出声制止：
“听说贺世子对香囊素来没什么兴趣。”
他不动声色地误导着钟漾，端看他的神情却像是在善意地陈述事实。
“是吗？”
钟漾有些疑惑地嘟囔着，他明明记着上一次在庄子里，贺忱的衣衫上还别着一枚湖绿色的香囊，里面放着玉兰花的香丸，恰巧和她一样。
总觉得不像是不喜欢的样子。
可裴照既然都这样说了，他总不会骗她的。
绕回那仿照龙泉剑刻出小木剑的摊子前，裴照言语自然，如同一泡尤其清新的绿茶。
“龙泉剑那样威猛庄严，区区木头雕的显然只能挣得一点英气，与本体相较更是天壤之别。”
钟漾觉得裴照今日说话有些奇怪，可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问题。
他说的也是，小木剑肯定比不上龙泉剑本尊，她自然是世间独一份的威猛。
“不过，倘若漾漾喜欢，我们便再买些回去放着，也无伤大雅。”
裴照才不希望钟漾每每看见这样木头做的小剑，就想起心怀鬼胎的贺性世子。
“好呀。”
钟漾欣然应下，毕竟这木雕小剑虽然比不上自已，但是也算学走了本尊的两三分精髓。
被贬了又夸的摊贩在角落悄无声息的翻了个白眼，接过裴照递过来的一锭银子，笑容和蔼可掬。
“谢谢客官，客官慢走。”
多说几句算什么，反正这小木剑也不是他雕的，白花花的银子才是正道。
等两人回到太子府上，钟漾照常往寝宫的侧殿走，那里如今全然放满了她的东西，完全算是钟漾的地盘了。
床边的小桌上，整整齐齐摆着数十盒糕点，木盒上刻着小小的篆字，正是簌芳居的标识。
贺忱说过要带她将所有的糕点吃过一遍，裴照小肚鸡肠地率先抢走了对方同钟漾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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