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漾很喜欢裴璟这个弟弟。
无论她指哪，裴璟都会用一个奇怪的眼神看她一眼，然后听话地把钟漾想要的东西买回来。
裴璟有点可怜他新认的小皇嫂。
看对方这个样式，竟连糖葫芦都未曾见过吗？皇兄实在是苛待她太甚。
想及此处，裴璟又乖顺地往前边的摊位上挤，试图身体力行拿到钟漾心心念念的鸭子灯。
“这鸭子灯，我愿出价十两银子，请各位务必礼让我，多谢各位。”
裴璟抱拳向四周的人道谢。
“小石头，你怎么偷摸跑出来的。”
听见熟悉的称呼，裴璟耳朵一竖，双眼向四周打量，果不其然看见一个穿着华服的少女，正是雍帝唯一的女儿，华阳公主裴瑶。
裴瑶是贵妃的亲生女，贵妃无宠，但耐不得家世雄厚，连带着裴瑶也让人高看一等。
“别叫我小石头。”
裴璟眉头一皱，手里还拿着那顶鸭子灯。
他出生在冷宫，从小跟在太子后面，是裴瑶提前将他带了出去，否则怕是被雍帝遗忘在脑海了，冷宫的小太监不知事，又是一腔善心，裴璟那会是个瘦猴，惦记着贱名好养活，大家伙都小石头小石头地叫他。
裴瑶挑眉，没说好还是不好。
“我正要同你说，我今日在太子府，把小皇嫂领出来了。”
裴璟语气兴奋。
“小皇嫂？”裴瑶冷静看他，注意到这个奇怪称呼的同时，目光中也蕴着一点期待。
“在哪里？”
“喏。”裴璟努嘴。
裴瑶的眼神朝着他指的方向移过去，伴随着裴璟的目光，原本得意至极的小少年吓得鸭子灯都掉在了地上。
“完蛋了。”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原本应当用一片赤忱目光看着他英勇夺得鸭子灯的钟漾，这会已然不见踪迹。
“小皇嫂呢？”
裴瑶这几日也听见了一点风声，看着裴璟失魂落魄的神情，隐隐约约猜到了点什么。
“丢……丢了。”
裴璟痛彻心扉。
且不说他的小皇嫂尚且是个没逛过京城的路盲，再说就是太子皇兄，知道了这件事情都不能放过他。
“你真是……”
裴瑶皱眉，她有一副遗传自武将世家的英气的面庞和挺拔的身姿，只挥了挥手，顷刻间便有几个侍卫鱼贯而出。
“小皇嫂今日什么装扮？”
“粉衣服，藕荷色绢花。”裴璟绞尽脑汁，“生得一副不知事的模样，看上去年岁不大。”
听见年岁不大，裴瑶的手一顿。
“知道了。”
钟漾原本在原地等着裴璟的鸭子灯，然而人群流动，她一下子就被汹涌的人群挤得看不见裴璟的身影。
眼前是座顶顶漂亮的小楼，一个穿红戴绿的老妇人摇着手绢招呼过往的行人。
“哎呦赵公子，只一日没在咱揽月楼见着赵公子，乍然看到您，只觉是蓬荜生辉呐。”
“呀林公子，当真是稀客，有您今日光临，真是咱小菡仙的福气，快快，丫头们，给林公子领到包厢里去。”
钟漾只见眼前的妇人对路人都这样热情，招呼着让人进去那漂亮的小楼里瞧，她也跟着直愣愣地站到揽月楼门口，期盼着有人也能把她迎进去。
没想到老鸨径直忽略了她，笑吟吟地同她后面的一行人打招呼。
“庄公子，呀，这位是？还未曾见过这位公子。”老鸨神情夸张。
“这位是刚回京的世子爷，可得差上楼里最漂亮的姑娘好好招待。”
这位世子爷脸色极臭，看见庄子尧千吹万捧的地方竟然是个花楼，原本不耐的神情就愈发不爽快了。
“不必了。”贺忱语气冷漠，眼神扫过一旁原本打算看好戏的庄子尧。
他再信一次庄子尧，便诅咒他这辈子斗蝈蝈赢不了一回。
贺忱正要走，目光却骤然扫到一个身影。
钟漾发现了老鸨在忽视她，颇为不喜地皱眉，询问：
“你为何不问我要不要进去。”
她说的有些小声，老鸨兴许是专注地等着贺忱那边的反应，没有注意到。
“你想进去？”贺忱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直引得庄子尧啊了几声。
意识到对方似乎是在和她说话，钟漾默默点头。
“我也要进去。”她说的不是想，而是要。
“走吧。”贺忱骤然间没了方才那副浑身是刺的冷酷模样，他浑身麦色的肌肤，玄色衣衫英姿飒爽，显得懒散。
他步子大，钟漾跟在他身后，有些赶，半晌，才在一个姑娘的带领下进了一个包厢。
庄子尧见人突然带着个不知名的女子进了揽月楼，颇为茫然，瞧这姑娘打扮也非风尘女子，他这位多日不见的兄弟一朝再见，竟就做出拐带良家妇女的事情了。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愧是昔日京城里纨绔子弟第一人。
钟漾在包厢的位置上坐下，就闻见一股浓厚的脂粉香熏得她鼻翼翕动，忙不迭伸手捂住鼻腔。
贺忱装作不经意地四处看，可实则目光都集中在钟漾身上。
见她被薰得两颊泛红，杏眸水润，贺忱不禁觉得有些耳热，仿佛看见昔日在边疆看见的软绵绵的小羊羔。
干净的，绵软的。
他摇了铃，唤人进来把熏香换了一遍。
原本浓郁的香粉气息一扫而空，慢慢地被瓜果香取代，贺忱看见钟漾朝他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又仿佛是赞叹他着实识趣。
揽月楼的包厢设计的颇有新意，旁侧开一片窗，往下看就能瞧见楼下的曼妙姿态，钟漾这会也兴冲冲地跑过去，倚在窗匣上探着头往下望。
其中一个生的最为花容月貌，长袖一挥，转瞬化作绕指柔，无数染粉的手绢花往下落，钟漾不知道那是来自这群富贵子弟的赏金，只觉得格外漂亮。
“你是哪家的姑娘。”贺忱故作矜持地问她。
他的话语平静，实则脑海里已经想了一茬又一茬，钟漾生的好，又着实是他喜欢的样貌与性格，贺忱对他生了兴趣是凡夫俗子理所应当的结果。
“我叫钟漾。”
提起名字，钟漾素来有些自得，这是裴照取的名字，总觉与旁人的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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