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刺骨的寒风，仍在不知疲倦的嘶吼。
这时候，已经是1937年3月20日。
一面凹陷的石崖上，悬挂着一排寒光闪闪的冰棒棒，石壁下的冰雪地上，一堆马粪快要燃尽了，微弱的火星，时隐时现。
李卓然坐在火堆旁，脱下粘满冰雪的黑布鞋，解开破烂的包脚布，一双乌黑的脚，已经浮肿破烂，正淌着紫黑的血水。
邱正基轻步走到李卓然面前，盯着雪地上，摆放的又红又粗的双腿下，那两只烂糟糟、血糊糊的脚，含着泪花，下意识地难过地说道:“李书记，您的脚烂成这样了，还是骑上马走路吧！”
李卓然微微吃了一惊，猛然抬头，一见是邱正基，急忙拿过包脚布，三下五除二，缠裹好双脚，穿上布鞋，站起来，不自然地走了两步，笑嗬嗬地说道:“小鬼，看到了吧？！我的脚，没事！”
李卓然停了一下，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事情，接着问道:“小鬼，你刚才说啥来？！好像是说，要我骑马走路呐？！哪来的马？！那匹大黑马，我早让你们的副班长程大坚给杀了，分发给全军各单位吃啦！”
听李卓然这么一说，邱正基大脑霍然惊醒，猛然回想起，前天傍晚，在黑石沟吃“晚饭”——每个人手拿一块拳头大的生马肉，搁在一堆马粪燃起的篝火上烘烤着吃时，副班长程大坚，在警卫班10名战友面前，特别强调地“压了地线”，要求大家，严守大黑马“埋伏”在后卫部队，没有杀的秘密，尤其是对李卓然，更要“守口如瓶”，可他现在却一时心急，脱口而出，泄露了“机密”，无奈之下，只好吞吞吐吐地说道:“就是，陈富贵，从高台，骑来的，那匹大黑马，还没有杀呀！”
李卓然恍然大悟地说道:“噢，是这样呀！好好好，那就牵来吧！”
邱正基高兴地双脚“啪”地一并拢，昂首挺胸，向李卓然举手敬礼道:“是，李书记，马上去牵！”
李卓然微笑地点点头，在心里赞许地说道:“这个小鬼，总是像小老虎一样，生气勃勃，精神焕发！”
话说天刚麻麻亮，簇拥在石洞里的警卫班战士们，一个接一个睡醒后，起身离去，忙各自的事了。
因为离队伍吹哨子出发的时间尚早，早起的战友们，都没忍心叫醒还在酣睡的程大坚，让他再多睡一会儿。
于是，阴暗潮湿的石洞里，空荡荡的，只剩下程大坚一个人了。
当程大坚睡醒后，睁开眼睛一看，石洞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在睡，急忙想翻身爬起来，可是，整个身子，就像“长”在地上似的，根本就不听他的使唤。
他坐在石洞口，两只手不论怎么抓弄，两条套着黑色长筒皮靴的双腿，直挺挺横躺在冰雪地上，一动也不动，毫无反应，急得他满脸涨红，泪水直流……
瘦骨嶙峋的大黑马，在一面石崖根根里，用疲乏无力的一只前蹄，“啪，哒——啪，哒”，很缓慢地刨开了一块冰雪，正在吃力地啃咬着，钻出石缝的几片枯黄的草叶……
邱正基右手提着装有铁嚼子的马笼头，乐滋滋地向大黑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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