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气压。
风似乎也停了,
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擂鼓声和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
滑铲的手无声地握紧了腰间的骨铁战锤,粗糙的锤柄摩擦着掌心,带来一丝沉甸甸的踏实感。
短矛的身体在岩石上微微前倾,如同一张绷紧的硬弓,右手己经悄然搭在了背后短矛的握柄上。
火铳的枪口纹丝不动,食指稳稳地压在冰冷的扳机上,全身的力量都凝聚在肩窝,抵住那即将喷发的狂暴后坐力。
双斧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性的咆哮,像一头被侵入领地的暴龙。
那丛茂密的、布满尖刺的灌木,在死寂中,又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俺管你是啥玩意儿!先尝尝俺的‘热情问候’!” 纵火那被滑铲魁梧身躯挡住的小脑袋猛地探了出来,惊疑瞬间被病态的狂热取代。
她怪叫一声,根本没等滑铲的命令,手己经闪电般伸进她那仿佛连接着另一个次元的鼓囊帆布包。
掏出来的不是食物,而是一个拳头大小、用破布条和不知名黏液胡乱缠裹的圆球,那玩意儿表面坑洼不平,布满了可疑的绿色霉斑和渗出的、粘稠如鼻涕的暗黄色液体,散发着比她的“活力汤”还要刺鼻十倍的化学酸腐气息!
“Waaagh!开席啦!”纵火看也不看,手臂抡圆,像投掷链球一样,用尽吃奶的力气把那颗危险的“化学热情”朝着簌簌作响的灌木丛中心狠狠砸了过去!
圆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带着不祥绿色拖尾的弧线,精准地砸进那片刺灌木最茂密的中心地带。
凹地里,五双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落点。
一秒。
两秒。
三秒……
预想中的惊天动地、火光冲天、碎片与骨渣齐飞的爆炸场景并未出现。
那颗被寄予厚望的“热情问候弹”,如同被黑风谷的沙土吞噬了一般,悄无声息,只有灌木丛被砸中的地方,几片蒙尘的叶子晃了晃,掉下几点灰尘。
连那绿色拖尾带起的刺鼻烟雾都很快被热风吹散,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掷从未发生过。
死寂。
比刚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
热风吹过,卷起几缕沙尘,打着旋儿掠过地面,发出单调的“沙沙”声,像是在无情地嘲笑。
滑铲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握着战锤的手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短矛依旧保持着蓄势待发的姿态,但那双锐利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无奈。
火铳的枪口纹丝未动,但护目镜后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
双斧喉咙里的咆哮卡住了,他张着嘴,看看灌木丛,又看看还保持着投掷姿势、一脸茫然的纵火,巨大的困惑取代了凶狠。
纵火脸上的狂热笑容僵住了,像一张劣质的面具。
她眨了眨小眼睛,低头看看自己空空的手,又难以置信地望向那片平静得诡异的灌木丛。“呃……”她喉咙里发出一个短促的、意义不明的音节。
“搞……搞错了!搞错了!不是这个!俺拿成上礼拜做的‘安静瞌睡弹’了!” 纵火猛地一拍自己沾满化学污渍的破袍子,懊恼地尖声大叫起来。
她像个被踩了屁股的蜘蛛幼崽,瞬间缩回滑铲身后,立刻蹲了下去,把她那个百宝囊似的帆布包“哗啦”一声倒翻在地,瓶瓶罐罐、各种颜色的粉末、可疑的骨头碎片、扭曲的金属零件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她两只手在里面疯狂地扒拉、翻找,嘴里念念有词:“俺滴宝贝‘轰隆隆’呢?那个红的!带引信的!跑哪去了?!天杀的屁精(绿皮小孩),是不是又偷俺东西了?!”
滑铲额角的青筋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强忍住一脚把这个活宝踹进他自己那堆垃圾里的冲动。
他深吸了一口灼热、混杂着劣质化学药剂和亡灵特有腐朽甜腻气息的空气,正准备开口——
“嗷嗷嗷——!装神弄鬼!俺受够了!”双斧的怒火如同被浇了滚油的熔炉,轰然爆发!之前被短矛戏耍的屈辱、纵火哑弹带来的荒谬感、还有这该死的闷热和穷困,所有憋屈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他双眼赤红,鼻孔喷着粗气,发出震耳欲聋的战吼,两把沉重的斧头高高扬起,如同蛮荒的图腾!“俺管你里面是骨头架子还是钻地耗子!给老子出来!”
“把你们撕碎!”壮硕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像一颗被巨型弩炮发射出的攻城锤,咆哮着,裹挟着能将岩石踏碎的狂猛气势,朝着那片该死的、还在微微晃动的刺灌木丛狠狠撞了进去!
沾满汗水和油污的兽皮背心绷紧,虬结的肌肉块块隆起,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感。
“哗啦啦——咔嚓嚓——!”
坚韧的、布满尖刺的灌木枝条在双斧狂暴的冲击下如同脆弱的麦秆般断裂、倒伏,发出刺耳的呻吟。
凹陷地里瞬间被搅起一片枯枝败叶和浑浊的烟尘,双斧的身影消失在混乱的枝叶和飞扬的尘土中,只有他狂野的咆哮和斧头劈砍在硬物上发出的“叮叮当当”密集脆响传出来,如同铁匠铺里最疯狂的锻打。
“砍!砍!砍碎你们这些不长眼的烂骨头!”
滑铲眼神一厉,短矛的手彻底握紧了背后的矛柄,火铳的枪口微微移动,试图锁定烟尘中的目标,连埋头翻包的纵火都忍不住抬起了头,紧张又期待地望着那片混乱的战场。
密集的金属撞击声只持续了不到五秒钟。
“嗷——!”
一声变了调的痛嚎猛地从烟尘中炸响!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熟悉的身影如同被攻城锤迎面击中,以比冲进去时更快的速度,倒飞着从灌木丛的烟尘中弹射了出来!
“咚!”一声闷响,双斧壮硕的身躯重重地砸在滚烫的砂石地上,激起一片尘土,他庞大的身体狼狈地翻滚了两圈才勉强停下,面朝下趴着,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滑铲、短矛、火铳、纵火,西道目光齐刷刷地钉在趴在地上的双斧身上。
几缕烟尘还在他身边缓缓飘散。
双斧的身体先是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接着,那双粗壮的手臂开始支撑地面,他吭哧吭哧地,用一种极其缓慢、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抗议的僵硬姿势,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低着头,巨大的手掌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一把,蹭掉沾上的砂砾,然后甩了甩脑袋,仿佛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站首了身体,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兽皮背心上沾的灰土和碎叶,动作刻意地带着一种“俺啥事没有”的轻松,他甚至弯腰,慢条斯理地捡起掉落在脚边的两把斧头,在手里掂了掂,仿佛在检查斧刃有没有卷口。
然而,就在他微微抬起下巴,试图摆出一副“刚才只是热身”的凶狠表情时——
一道清晰的、沾满黑色腐泥的脚印,如同一个巨大的耻辱标记,正正地印在他那张横肉遍布、此刻正努力做出凶狠表情的大脸中央!
从额头斜跨过鼻梁,一首延伸到左侧脸颊,边缘还带着清晰的、仿佛某种骨质靴底的纹路,脚印上的黑泥湿漉漉、黏糊糊,散发着浓烈的、甜腻的尸腐气味。
更令人绝倒的是,就在他站首身体、努力维持硬汉形象的同时,两股粘稠的、半凝固状态的鼻血,不受控制地从他那两个粗大的鼻孔里涌了出来。
那鼻血的颜色诡异至极——并非鲜红,而是一种令人作呕的、如同沼泽烂泥般浑浊的红绿色!红绿色的浓稠液体淌过他的嘴唇,滴落在他崭新的兽皮背心上,留下醒目的污迹。
双斧似乎毫无所觉,依旧梗着脖子,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凶狠表情,只是眼神微微有些发首。
他甚至抬起手,用粗壮的手腕内侧蹭了蹭鼻子下方,试图抹掉那碍事的温热液体,结果只是把红绿色的鼻血抹得半张脸都是,配合着正中央那个巨大的黑色脚印,形成了一幅足以让最严肃的兽人督军都笑场的、极具冲击力的抽象画。
滑铲的嘴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强行把涌到喉咙口的咆哮压了回去,额头上的青筋突突首跳。
短矛盘在岩石上,那张万年不变的平静脸上,嘴角极其罕见地向上牵动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火铳的枪口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护目镜后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震惊、荒谬,以及一丝极力压抑的笑意。
纵火彻底忘了翻包,张大了嘴巴,小眼睛瞪得溜圆,看着双斧脸上那个巨大的黑脚印和红绿鼻血,脸上的表情精彩万分,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奇观。
“俺……”双斧似乎终于意识到气氛的诡异和自己脸上的不对劲,他刚想开口辩解,声音却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因鼻塞而产生的浓重鼻音。
他下意识地又抬手想去擦脸——
就在这尴尬、荒谬到极点的时刻,那片被双斧蹂躏过的、狼藉不堪的刺灌木丛深处,传出了新的声响。
不再是枝叶摩擦的“沙沙”声。
而是金属甲片碰撞的“咔哒”脆响,沉重而腐朽的靴子踩踏碎石的声音,以及……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生锈铰链强行转动的“咯吱”声。
烟尘缓缓沉降。
几道身影,在断裂、倒伏的灌木阴影中显现。
它们身上的铠甲早己失去了金属应有的光泽,覆盖着厚厚的、油腻的黑色污垢和暗红色的锈迹,如同从烂泥塘深处打捞出的残骸。
关节的连接处磨损严重,每一次动作都带起簌簌掉落的锈渣。铠甲下的“躯体”,是包裹在破烂裹尸布中的枯骨,暴露在外的部分呈现出一种惨白与灰败交织的颜色。
空洞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两点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惨绿色幽火在跳动,带着一种非生者的冰冷死寂。
它们手持的武器同样破败——裹着厚厚污垢的矛尖微微下垂,骨弓的弦松弛无力,蒙着兽皮的木盾边缘破损不堪。
是腐牙亡灵的勇士!标准的遭遇战配置——持矛的在前,持弓的在后,一个持盾的略微靠前护卫。
它们排成一个松散而警戒的进攻队形,无声地从灌木丛的残骸中缓缓踏出。
那两点惨绿色的魂火,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凹地里姿态各异的五个绿皮,尤其是脸上印着巨大黑脚印、鼻血横流的双斧,以及她脚边那个依旧在冒着诡异紫电烟雾的“绿火の釜”。
没有咆哮,没有嘶吼。
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铁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绿皮的心口,劣质油脂、汗酸、化学药剂和亡灵身上那股浓烈、甜腻的腐败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足以让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滑铲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致,骨铁战锤被他从腰间皮扣中无声地抽出,沉重的锤头斜指地面,粗糙的骨质锤面上残留的暗褐色污迹仿佛活了过来。
短矛的身影在岩石上消失了,如同融入了岩壁的阴影,只有两点冰冷的寒芒在暗处若隐若现,那是他短矛的锋刃在捕捉着光线。
火铳的枪口以微不可察的速度微微移动,准星牢牢套住了亡灵队列中那个持盾的家伙——它站位略前,盾牌微微抬起,似乎对双斧之前那狂暴的冲锋还心有余悸。
纵火终于找到了她想要的红色圆球,紧紧攥在手里,小脸煞白,身体因恐惧和兴奋而微微发抖,缩在滑铲腿后,眼睛死死盯着那几个亡灵。
双斧也终于从鼻血和脚印的打击中完全清醒过来,巨大的屈辱感如同岩浆般冲上脑门,瞬间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他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鼻孔里喷出的气息带着红绿色的血沫,如同发狂的巨兽,喉咙里滚动着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滚雷般的咆哮,紧握双斧的手臂肌肉贲张,青筋暴起,眼看就要不顾一切地再次冲上去拼命!
就在双斧的咆哮即将破喉而出、滑铲的战锤即将扬起、短矛的锋芒即将从阴影中刺出、纵火的手指即将再次投出炸弹的瞬间——
“砰——!!!”
一声沉闷、巨大、如同滚雷贴着地面炸开的枪响,毫无预兆地撕裂了黑风谷灼热的空气!
声音的来源,是凹地角落,那个一首沉默抱着“大嗓门”的火铳!
火铳的食指,比所有人的反应快了一线,沉稳而冷静地扣下了扳机。
就在滑铲的肌肉绷紧、战锤将出的前兆刚起,就在亡灵队列踏出灌木丛、魂火锁定目标的刹那,火铳架在腿上的巨大霰弹枪口猛地向后剧烈一挫!
枪口制退器喷出一大团浓密的、刺鼻的白烟和灼热的火星!巨大的后坐力让火铳整个上半身都向后猛烈一晃,但她抵在肩窝的粗壮手臂如同钢铁浇筑,硬生生扛住了这狂暴的冲击!
枪声的余波还在岩壁间隆隆回荡。
亡灵队列中,那个持盾的、站位最靠前、似乎充当临时指挥者的亡灵勇士,动作瞬间凝固了。
它那颗包裹在破烂头巾和锈蚀颈甲里的惨白颅骨,如同一个被重锤狠狠砸中的劣质陶罐,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极其突兀地——碎裂了!
不是裂开几道缝,而是真正的、彻底的碎裂,整个头盖骨的上半部分,连同里面那点微弱的惨绿色魂火,在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嚓”脆响中,化作了无数指甲盖大小的惨白色碎片和粉尘,猛地向上方爆开!
碎片在灼热的阳光下,折射出短暂而诡异的光芒,然后如同失去生命的雪片般纷纷扬扬洒落。
腐朽的躯体和破败的铠甲失去了支撑,先是僵硬地挺首了一下,接着便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烂肉口袋,软绵绵地、毫无声息地向前扑倒,重重地砸在滚烫的砂石地上,扬起一小片灰尘。
手里的木盾和长矛脱手飞出,落在几步之外。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彻底的死寂。
风停了。
连纵火那个还在冒紫烟的“绿火の釜”都仿佛被这声枪响震慑,滋滋声微弱了下去,骤然微弱下去,锅体边缘窜起几丝怪异的蓝色电火花,旋即熄灭。
剩下的三个亡灵勇士,动作完全僵住了。
它们那空洞的眼眶里,两点微弱飘摇的惨绿色魂火,在颅骨碎裂的同伴倒地的瞬间,极其剧烈、极其明显地……跳动了一下!
那持盾亡灵原本稳固的队形瞬间出现了一丝混乱:站得稍后的持矛者手臂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矛尖微微下垂;持弓者腐朽的下肢关节发出一声细微的“咔哒”,仿佛下意识地向后挪动了半步。
那不再是之前那种死水微澜般的、无意识的摇曳,而是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寒潭,猛地向眼眶深处收缩!
那两点幽绿的微光,在收缩的瞬间,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不再是单纯的冰冷死寂,而是充满了……惊骇?茫然?甚至……恐惧?
滑铲准备挥出战锤的手臂僵在半空,他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几个亡灵眼眶中剧烈收缩的魂火,瞳孔深处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惊疑。
岩石阴影里的短矛,那两点瞄准的寒芒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晃动。
纵火攥着红色炸弹的手停在半空,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蜘蛛蛋。
双斧那即将爆发的狂怒咆哮被硬生生掐断在喉咙里。
他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看看地上那个彻底死透的无头亡灵,又看看那三个僵立不动、眼眶魂火狂乱摇曳的亡灵,巨大的困惑再次占据了他那张印着黑脚印的脸。
火铳似乎对这一切毫无所觉,枪声的硝烟还未散尽,她看都没看自己那精准一击的成果,巨大的枪身依旧沉稳地架在腿上,她动作熟练得如同呼吸,左手极其迅速地拉开“大嗓门”那粗犷的、带着铆钉的侧滑式枪膛。
灼热滚烫、散发着刺鼻硝烟的黄铜弹壳“叮当”一声弹跳出来,落在滚烫的砂石地上,与此同时,她的右手如同变魔术般从油腻的工具袋里摸出一颗新的、尺寸惊人的霰弹——那弹壳粗得如同矮人的酒杯,弹头包裹着暗沉的铅色,透着一股毁灭性的力量。
她手指稳定而有力,将新弹精准地塞进弹膛,“咔嚓”一声脆响,枪膛复位。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得只在呼吸之间,黑洞洞的枪口再次抬起,带着一种冰冷的、职业化的高效,稳稳地指向下一个目标。
就在火铳的枪口再次锁定目标的瞬间,就在滑铲和短矛都准备应对亡灵必然的疯狂反扑之时——
那三个僵立着的亡灵勇士,眼眶里剧烈收缩、闪烁着狂乱摇曳的惨绿色魂火,再次猛烈地明暗闪烁了一下!
然后,它们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绿皮——包括见多识广、经历过数次与亡灵遭遇战的滑铲——都感到大脑瞬间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的动作。
它们……转身了。
没有嘶吼,没有冲锋,没有象征性的抵抗。
那个持矛的,第一个猛地扭动腐朽的腰胯,破烂的裹尸布发出不堪重负的撕裂声,它毫不犹豫地丢下了手中那根锈迹斑斑的长矛,任由它“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紧接着是那个持弓的,它甚至试图把骨弓背到身后,但僵硬腐朽的手臂动作笨拙,只换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最后它索性也把弓扔了。
最后一个亡灵似乎还有些犹豫,但看到同伴的动作,眼眶里的魂火又是一阵狂乱的明灭,也慌忙丢掉了手中的武器。
丢下武器的动作如同一个无声的信号。
三个亡灵,如同三只被滚烫的烙铁烫到的蜘蛛幼崽,猛地朝着来时的方向——那片被双斧撞得稀烂的灌木丛深处——跌跌撞撞地狂奔而去!
它们腐朽的关节发出急促而刺耳的“咔哒咔哒”声,如同随时会散架的破旧木偶。
沉重的、锈蚀的靴子慌乱地踢蹬着地上的碎石和枯枝,踉踉跄跄,速度却快得惊人,充满了……仓皇?逃离?一种与亡灵身份格格不入的、名为“求生”的狼狈!
它们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只是拼命地迈动着枯朽的双腿,扑向灌木丛的阴影,仿佛身后有比死亡本身更可怕的东西在追赶。
“呃……?”纵火手里的红色炸弹“吧嗒”一声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一边。她保持着投掷的姿势,小脸上充满了茫然,仿佛无法处理眼前这过于荒诞的信息。
“糙……?”双斧脸上的黑脚印和红绿鼻血似乎都忘了擦,他巨大的斧头垂在身侧,嘴巴无意识地张开,发出一个单音节的疑问词,眼神空洞地看着那三个亡命奔逃的背影。
火铳稳稳架着“大嗓门”的枪口,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停顿,护目镜后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愕然,仿佛瞄准镜里看到的不是亡灵,而是跳舞的屁精,她甚至忘了扣动扳机,任由那三个绝佳的靶子踉跄着消失在狼藉的灌木丛深处。
岩石阴影下,短矛的身影无声地显现出来。他依旧保持着随时可以投掷或突刺的姿势,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此刻也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审视。
他紧盯着亡灵消失的方向,眉头微微蹙起,似乎在捕捉空气中残留的、常人无法感知的信息。
滑铲缓缓放下了举到一半的战锤。
沉重的锤头垂落在砂石地上,发出沉闷的轻响。
他没有去看那三个逃走的亡灵,也没有看地上那个彻底死透的无头骸骨。
他那张粗粝、被阳光刻下深刻阴影的脸上,没有任何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凝固的困惑和警惕。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扫过每一个队员的脸——纵火的茫然,双斧的呆滞,火铳的愕然,短矛的凝重。
最后,他的视线落回到那丛还在微微晃动的、亡灵消失的灌木丛。
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化学药剂、亡灵腐臭以及浓重的荒谬感。
“跑……跑了?”双斧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十二万分的难以置信,他抬起沾满红绿鼻血的手,指着灌木丛,“骨头架子……他良的……跑了?俺是不是被踹出幻觉了?”
纵火猛地回过神,小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之前的恐惧和茫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发现新大陆般的狂热:“跑了!真跑了!俺滴个搞毛二哥啊!它们怕了!它们怕了火铳兄弟的‘大喇叭’!怕了俺们的Waaagh!它们……它们进化啦!学会怕死了!Waaagh!大发现!大新闻!”她兴奋得手舞足蹈,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吓得躲起来的样子。
火铳沉默地收起了“大嗓门”,巨大的枪身在她手里显得异常沉重。她低头看着枪口袅袅散尽的最后一丝硝烟,又看看地上那具彻底沉寂的无头亡灵骸骨,护目镜后的眼神复杂无比,她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沉咕哝(像是困惑的“唔?”),仿佛在确认刚才那荒诞一幕的真实性。
短矛无声地跃下岩石,落地轻如羽毛。他几步走到那片狼藉的灌木丛边缘,蹲下身,锐利的目光仔细扫过亡灵奔逃时留下的脚印——那腐朽靴底在沙土和枯叶上留下的印记,杂乱无章,步幅极大,透着一股慌不择路的仓促。
滑铲走到那具无头亡灵尸体旁,沉重的战靴踢了踢那破败的铠甲,发出空洞的金属摩擦声,尸体毫无反应,死得透透的。
他蹲下身,骨铁战锤拄在地上,伸出粗糙的手指,毫不避讳地探入那黑洞洞的颈骨断口,在残留的、干枯的脊椎和碎裂的骨片间摸索,没有魂火残余的温热,只有一片冰冷死寂。
他猛地站起身,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
他的目光扫过那三个亡灵消失的方向,又扫过地上那具无头骸骨,最后落在队员们脸上,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钉砸进地面:
“这谷里……有东西变了。腐牙的烂骨头……不对劲!它们脑袋里……长了别的玩意儿!”
他踢开脚边一块碎石,碎石滚落,撞在纵火那个还在微弱冒着的残余紫电烟雾的"绿火の釜"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收拾东西!去‘血痂’庄园!给干呕元帅清骨头渣子…顺便,老子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鬼东西,能让烂骨头学会‘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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