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从半开的雕花木窗灌进来，案头烛火摇曳着将两道影 子投在《坤舆全图》上。永璂跪坐在蒲团上，指尖无意识地 着腰间的燧发枪柄 ------ 那枪托上錾着朵鸢尾花， 是拿破仑送他 的 " 法兰西友谊之证 " 。
" 十二哥， "
我推开窗棂，望着泰晤士河上零星的渔火， " 这些年你 在欧罗巴杀人放火， 倒把脑子烧清醒了。 "
他肩头微微一颤， 鸦 青辫梢上的东珠坠子晃了晃， 映出眼底一抹苦笑：
" 太子当年骂 我 ' 莽夫 ' ， 如今倒肯夸人了？ "
我转身将一匣假金币 " 哗啦 " 倒在案上。金灿灿的鹰洋滚到地图边 缘， 正压住 " 日本 " 二字。
" 瞧瞧这个， "
我拈起一枚对着烛光， " 正 面维多利亚女王的发髻里藏了道细纹，背面不列颠尼亚女神举的 橄榄枝少刻了片叶子。 。 。 每个国家的假币上都有暗记。 "
指尖 发力一掰，金币 " 咔嚓 " 裂成两半， 断面泛着诡异的色泽， " 掺了黄 铜， 烧融时会泛红沫子。 "
永璂瞳孔一缩：
" 这玩意儿 . . . . . . 不是往欧罗巴市场撒了两年么？ "
" 该收网了。 "
我蘸墨在《泰晤士报》样刊上圈出头条， " 明日起， 全欧罗巴的报馆都要登 ' 辨伪指南 ' ， 就说假币是幕府仿造的 ------ 倭人觊觎西洋金银， 故意扰乱市价！ "
见他欲言又止， 我轻笑一 声， " 放心， 这些年贸易换来的真金都己入库。 "
窗外忽有夜鸦惊飞， 扑棱棱掠过桅杆。永璂突然起身，军靴踩得 甲板吱呀作响：
" 太子这是要唱连环戏？先砸黄金再捧纸钞 . . . . . . "
" 错， "
我屈指弹飞半枚假币， 金片子 " 叮 " 地钉进舱壁， " 是让洋人 明白 ------ 真黄金依然贵重， 而龙票就是黄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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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的更鼓穿透雾气，永璂展开羊皮卷时，海图上的日本列岛正 被朱砂圈成赤蛟形状。
" 《海豚计划》 . . . . . . "
他着卷尾希伯来文 火漆， " 让犹太人去倭岛建国？那群 ' 上帝的选民 ' 肯钻这圈套？ "
" 不是圈套， 是买卖。 "
我掀开鎏金匣， 露出梅耶 · 罗斯柴尔德的亲 笔信， " 他们要在耶路撒冷复国， 阿拉伯人不会答应 ------ 倭岛是 最好的落脚处， 岛上银矿归他们采，长崎港关税分三成，换所有 犹太银行给龙票开启存兑业务。 "
信纸抖开的刹那， 几粒罂粟籽 簌簌而落， " 至于幕府 . . . . . . "
我碾碎籽粒， 殷红汁液渗进地图， " 迁 不走的倭人， 就送去爪哇挖锡矿。 "
永璂突然笑出声， 腕上佛珠啪嗒打在案几：
" 太子这招毒！ 等犹 太人扎根东瀛， 咱们既能抽他们的血， 又能让欧罗巴各国互咬 ------ 毕竟谁不馋银矿？ "
他顿了顿，眼底精光乍现， " 但约瑟夫 · 门 德尔松那边 . . . . . . "
" 他小儿子正和十三格格议亲。 "
我叩了叩案头密折， " 告诉他， 嫁 妆是西班牙一万亩良田的股权， 换他家族在汉堡港开龙票分行。 "
舱外忽传来水手号子， 隐约混着犹太经师的诵经声 ------ 罗斯柴 尔德家的快船己候在鹿特丹，船头悬着的六芒星旗被海风吹得猎 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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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时，永璂带来的画师己在甲板支起画架。羊毫蘸着朱砂， 在宣纸上勾出个赤身的倭酋，脚下踩着成堆的骷髅，背景是 燃烧的富士山。
" 这画题叫 ' 食人魔宴 ' ？ "
永璂拎起画稿端详， " 是 不是太首白了？ "
" 首白才好。 "
我示意侍从展开长卷 ------ 《东瀛秽史录》上密密麻 麻写着：
" 敏达天皇娶妹 "
" 武烈天皇囚母为妃 " ，
甚至杜撰了 " 德川家齐与乳母私通 " 的艳闻。
" 也让八哥在美利坚的报馆日日连 载， 再雇几个浪人写 ' 忏悔录 ' ， 就说幕府将军夜夜生啖女童心 肝 . . . . . . "
永璂忽然凑近， 身上沉水香混着火药味：
" 太子， 我在维也纳见 过洋人画春宫， 那倭女衣裳要半褪不褪， 眼神得带钩子 . . . . . . "
他拇 指抹过画中倭酋的下腹， 一道朱砂红痕晕开， " 这般描画， 保准 教皇都要买三份当禁书！ "
正说着， 和珅捧着漆盒匆匆进来：
" 法兰西的讽刺周刊刚印好， 您瞧这页 ------"
铜版画上， 日本天皇戴着狗头面具， 正跪舔龙票上的蟠龙。 角落里还有首打油诗：
" 东洋倭奴不知羞， 龙票一沓 买九州 " 。
" 不够。 "
我将画稿甩进炭盆， 火舌 " 呼 " 地窜起， " 告诉朱珪， 把 《兰陵王入阵曲》改成 ' 驱倭戏 ' ， 让徽班在伦敦巡演 ------ 倭寇的 鬼脸面具要青面獠牙， 咱大清的将军得踩着风火轮出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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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后， 镇海号即将返航。
永璂立在舰桥，望着码头乌压压的漕 工突然开口：
" 太子， 你说百年后 . . . . . . "
他喉结动了动， " 史书会怎 么写咱们？是开疆拓土的明君， 还是诡计多端的枭雄？ "
我摸出怀表拧开发条。表盖内层藏着小像 ------ 是永璂出征欧罗 巴前画的全家福。十二哥执枪立在拿破仑左侧，唇角还沾着未干 的血迹。
" 由不得心软了 . . . . . . "
我喃喃着扣紧表盖。寅时的海风卷着咸腥扑进 大厅， 案头龙票被吹得簌簌作响， 仿佛千龙夜啸， 欲裂东瀛。 我接过小七递来的报纸， 头版赫然是《龙票赋税章程》 。
" 功过 留给后人嚼舌根， "
我撕下邸报折成纸船， 任其飘向混浊的海面， " 眼下要紧的是 . . . . . . "
" 报 ------"
中情局侍卫跪呈密匣，火漆印竟是罕见的双头鹰纹。永 璂识趣退到屏风后，我挑开金箔信纸，八阿哥永璇的狂草力透纸背：
" 罗斯柴尔德同意在纽约设龙票金库， 但要求加印五千万流 通券 . . . . . . 美利坚国会昨日争吵整夜， 亚当斯骂杰斐逊 ' 被清妖洗了 脑子 ' . . . . . . 另， 华盛顿咳血昏厥， 疑似被人下毒 . . . . . . "
海浪拍打船舷的节奏陡然急促。我盯着 " 下毒 " 二字， 似乎看到了 历史的悲剧又将重演。
" 十二哥， "
我突然扬声， " 传令给老八， 那五千万流通券 . . . . . . 印！ 但每张票号末位加 ' 戊 ' 字暗记。 "
指尖蘸茶在案上画出符号， " 告 诉梅耶， 这版龙票专购倭岛矿产， 让他们犹太人自己掂量 ------"
永璂抚掌大笑： " 妙啊！ 等挖空日本金银， 流通券就是废纸， 到 时候 . . . . . . "
他忽然噤声，顺着我的目光望向海图 ------
东海之上，暴 雨将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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