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山茶在黄铜留声机上枯萎时,我数清了萧承璟睫毛上的雨珠。
汇成了他睫毛下的那片海洋。
百乐门空荡的舞台中央,他军装下摆扫过我赤裸的足尖,像慕尼黑那场未落尽的雪。
"你给绀野弹琴时..."
他指尖划过钢琴烤漆的裂纹,那是我十六岁生日他送我的贝希斯坦。
"用的是这首《月光》第三乐章?"
琴键突然爆出变调,降E大调的旋律裂成满地支离的珐琅碎片。
我踢开琴凳起身,月白旗袍的裂口处露出玫瑰刺青——正是他十八岁那年,用拆信刀蘸着红酒绘就的轮廓。
"萧少帅不也教安娜弹过这首?"鞋跟碾碎乐谱上的德文批注,"在她咽气前夜的病榻上..."
闪电劈裂镜面,我们交错的倒影在无数碎片中重逢。他忽然擒住我
腕按向中央C键,掌心的枪茧着当年教我识谱时的旧伤:"那孩子临终前..."
松香混着血腥气喷在耳后。
"说的是你的名字。"
雨珠从穹顶裂缝滴落,在琴键上敲出《摇篮曲》的节奏。
我挣开他的桎梏,指甲在烤漆面刮出尖啸:"所以她才会戴着我的翡翠耳坠入殓?"
破碎的镜片中,我们十六岁在柏林公寓练琴的影子正在接吻。
萧承璟突然掀翻钢琴,乐谱如白鸽惊飞。
他军装铜扣刮破我腰侧丝绸,露出底下淡青的胎记——母亲日记里写着,那是他满月时咬出的印痕。
"慕尼黑爆炸案那夜..."他撕开我后颈盘扣,暴露出纳粹编号的烙印,我感觉我脖子上附上一片温热,好似要将其融化。
"你把我反锁在火场时..."染着硝烟味的唇贴上脊椎,"可没这么心软。"
我旋身将他抵在妆镜前,口红管顶住他喉结:"所以你在安娜身上报复?"
镜面映出我们十岁在勃兰登堡门种白山茶的画面。
"教她弹我改编的曲子..."胭脂划破他颈侧,"送她我的同款香水..."
他的嗤笑震落妆台玉簪:"你拆开我送她的生日礼物了?"
我不置可否,后退两步,逃开了他的禁锢。
掌心突然多出枚带齿痕的乳牙。
"那盒白山茶种子里..."
鲜血从指缝滴落。
"埋着我们儿子的脐带。"
暴雨在此时灌入天窗,将我们浇透成两尊湿淋淋的雕像。
我摸到他后腰的旧疤——昭和十二年虹口码头爆炸案留下的纪念,与我小腹的枪伤形成完美对称。
"所以你让安娜怀上那孩子..."指尖捅入伤口,"就为复刻我们失去的一切?"
我看向他的眼睛,只觉得要被吸进去,他突然急促地走上前去将我拥住。
我只觉得他的怀抱不断收紧,军装呢料摩擦着赤裸的背脊。
"我在广慈医院守了三天..."
他犬齿咬住我后颈烙印,"听着她在产房里哭喊你的名字..."
鲜血顺着锁骨流进胸衣,"那声音和慕尼黑雪夜你流产时..."
伤口血液滴下速度更快了。
耳光声混着雷暴炸响。
他舔去嘴角血渍,完全没在意脸上伤口,好像刚刚就只是雷响了一声。
萧承璟从内袋抽出泛黄婚书——慕尼黑市政厅的印章下,并列着我们的德文名字与母亲的签名。
"Esther教授没告诉你?"
火漆印在掌心融化,。
"我们早就是法律意义上的..."
我扯过婚书按在烛台上,火苗瞬间吞噬"Elias Stern"的签名。
他手还保留在原地想递给我的位置。
你想证明什么呢?
"就像你烧掉安娜的遗体?"
灰烬飘落在相拥的倒影间。
"把骨灰混进我的胭脂?"
他突然狂笑,扯开衬衫露出心口的玫瑰纹身。
匕首般的雨丝刺破彩窗,在他肌肤上划出血色五线谱。
"闻到了吗?"
攥住我手腕按向心脏。
"你妹妹骨灰的茉莉香..."心跳透过温热的皮肤传来,"和那孩子乳牙上的奶味..."
舞台帷幕突然自燃,我们在火圈中跳起死亡的探戈。
他军靴踏着我足尖旋转,如同十岁那年被迫练习的华尔兹:"母亲没教过你?"
掌心托住后腰的枪伤。
"双生子永远不能..."
枪声截断尾音。
我望着他心口绽放的血玫瑰,突然记起慕尼黑音乐学院那架烧焦的三角钢琴——母亲曾按着我的手弹奏《婚礼进行曲》,而萧承璟在火焰中为我戴上草编的戒指。
"这一枪本该在十五年前..."
我吹散枪口青烟,手在枪口不断颤动,连带着声音。
"勃兰登堡门那夜..."
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你就该死在纳粹的乱枪下..."
他踉跄着跌进琴凳废墟,从怀表里抠出枚带血齿痕的乳牙,他笑出了声。
声音像是陷入了回忆。
"可你偏偏替我挡了子弹..."表链缠住我脚踝,"让这颗牙长进了我的骨髓..."
火舌吞没舞台时,我们蜷缩在烧焦的帷幕下。
雨水己将火焰扑灭,鼻腔除了硝烟味道只能闻到化学物质的味道,以往最突出的萧承璟的味道好像随着那声枪响己消失不见。
我还是在他身边蹲下。
我也没办法了,知道吗,萧承璟。
萧承璟的呼吸渐弱,指尖却还在我后背画着乐谱。
"知道安娜最后说了什么?"
鲜血在肌肤上晕染出《安魂曲》的音符,最后一大节好似只能存留在此,在他的手上,我的身上。
"她说姐姐的眼睛..."
冰凉的唇贴上眼皮,竟比我被雨水浸泡一夜的手还凉。
"和妈妈烧死她父亲时一样美..."
我嘴唇微动,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当着萧承璟面咬碎藏着氰化物的珍珠耳坠,在剧痛中与他十指相扣。
我看出萧承璟还没来得及震惊的眼神和想伸出手打掉的动作,也看清了他因为无力而抬不起的胳膊。
白山茶灰烬飘落在交缠的肢体间,像极了慕尼黑初雪落在草编婚戒上的模样。
当承重梁砸向头顶的刹那,他在我耳边哼起未完成的《摇篮曲》。
火焰吞没最后一个音符时,我仿佛看见安娜穿着染血的蕾丝裙,在废墟上跳着我们未完成的婚礼圆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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