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烬爱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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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烬爱余音

 

白山茶在黄铜留声机上枯萎时,我数清了萧承璟睫毛上的雨珠。

汇成了他睫毛下的那片海洋。

百乐门空荡的舞台中央,他军装下摆扫过我赤裸的足尖,像慕尼黑那场未落尽的雪。

"你给绀野弹琴时..."

他指尖划过钢琴烤漆的裂纹,那是我十六岁生日他送我的贝希斯坦。

"用的是这首《月光》第三乐章?"

琴键突然爆出变调,降E大调的旋律裂成满地支离的珐琅碎片。

我踢开琴凳起身,月白旗袍的裂口处露出玫瑰刺青——正是他十八岁那年,用拆信刀蘸着红酒绘就的轮廓。

"萧少帅不也教安娜弹过这首?"鞋跟碾碎乐谱上的德文批注,"在她咽气前夜的病榻上..."

闪电劈裂镜面,我们交错的倒影在无数碎片中重逢。他忽然擒住我

腕按向中央C键,掌心的枪茧着当年教我识谱时的旧伤:"那孩子临终前..."

松香混着血腥气喷在耳后。

"说的是你的名字。"

雨珠从穹顶裂缝滴落,在琴键上敲出《摇篮曲》的节奏。

我挣开他的桎梏,指甲在烤漆面刮出尖啸:"所以她才会戴着我的翡翠耳坠入殓?"

破碎的镜片中,我们十六岁在柏林公寓练琴的影子正在接吻。

萧承璟突然掀翻钢琴,乐谱如白鸽惊飞。

他军装铜扣刮破我腰侧丝绸,露出底下淡青的胎记——母亲日记里写着,那是他满月时咬出的印痕。

"慕尼黑爆炸案那夜..."他撕开我后颈盘扣,暴露出纳粹编号的烙印,我感觉我脖子上附上一片温热,好似要将其融化。

"你把我反锁在火场时..."染着硝烟味的唇贴上脊椎,"可没这么心软。"

我旋身将他抵在妆镜前,口红管顶住他喉结:"所以你在安娜身上报复?"

镜面映出我们十岁在勃兰登堡门种白山茶的画面。

"教她弹我改编的曲子..."胭脂划破他颈侧,"送她我的同款香水..."

他的嗤笑震落妆台玉簪:"你拆开我送她的生日礼物了?"

我不置可否,后退两步,逃开了他的禁锢。

掌心突然多出枚带齿痕的乳牙。

"那盒白山茶种子里..."

鲜血从指缝滴落。

"埋着我们儿子的脐带。"

暴雨在此时灌入天窗,将我们浇透成两尊湿淋淋的雕像。

我摸到他后腰的旧疤——昭和十二年虹口码头爆炸案留下的纪念,与我小腹的枪伤形成完美对称。

"所以你让安娜怀上那孩子..."指尖捅入伤口,"就为复刻我们失去的一切?"

我看向他的眼睛,只觉得要被吸进去,他突然急促地走上前去将我拥住。

我只觉得他的怀抱不断收紧,军装呢料摩擦着赤裸的背脊。

"我在广慈医院守了三天..."

他犬齿咬住我后颈烙印,"听着她在产房里哭喊你的名字..."

鲜血顺着锁骨流进胸衣,"那声音和慕尼黑雪夜你流产时..."

伤口血液滴下速度更快了。

耳光声混着雷暴炸响。

他舔去嘴角血渍,完全没在意脸上伤口,好像刚刚就只是雷响了一声。

萧承璟从内袋抽出泛黄婚书——慕尼黑市政厅的印章下,并列着我们的德文名字与母亲的签名。

"Esther教授没告诉你?"

火漆印在掌心融化,。

"我们早就是法律意义上的..."

我扯过婚书按在烛台上,火苗瞬间吞噬"Elias Stern"的签名。

他手还保留在原地想递给我的位置。

你想证明什么呢?

"就像你烧掉安娜的遗体?"

灰烬飘落在相拥的倒影间。

"把骨灰混进我的胭脂?"

他突然狂笑,扯开衬衫露出心口的玫瑰纹身。

匕首般的雨丝刺破彩窗,在他肌肤上划出血色五线谱。

"闻到了吗?"

攥住我手腕按向心脏。

"你妹妹骨灰的茉莉香..."心跳透过温热的皮肤传来,"和那孩子乳牙上的奶味..."

舞台帷幕突然自燃,我们在火圈中跳起死亡的探戈。

他军靴踏着我足尖旋转,如同十岁那年被迫练习的华尔兹:"母亲没教过你?"

掌心托住后腰的枪伤。

"双生子永远不能..."

枪声截断尾音。

我望着他心口绽放的血玫瑰,突然记起慕尼黑音乐学院那架烧焦的三角钢琴——母亲曾按着我的手弹奏《婚礼进行曲》,而萧承璟在火焰中为我戴上草编的戒指。

"这一枪本该在十五年前..."

我吹散枪口青烟,手在枪口不断颤动,连带着声音。

"勃兰登堡门那夜..."

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你就该死在纳粹的乱枪下..."

他踉跄着跌进琴凳废墟,从怀表里抠出枚带血齿痕的乳牙,他笑出了声。

声音像是陷入了回忆。

"可你偏偏替我挡了子弹..."表链缠住我脚踝,"让这颗牙长进了我的骨髓..."

火舌吞没舞台时,我们蜷缩在烧焦的帷幕下。

雨水己将火焰扑灭,鼻腔除了硝烟味道只能闻到化学物质的味道,以往最突出的萧承璟的味道好像随着那声枪响己消失不见。

我还是在他身边蹲下。

我也没办法了,知道吗,萧承璟。

萧承璟的呼吸渐弱,指尖却还在我后背画着乐谱。

"知道安娜最后说了什么?"

鲜血在肌肤上晕染出《安魂曲》的音符,最后一大节好似只能存留在此,在他的手上,我的身上。

"她说姐姐的眼睛..."

冰凉的唇贴上眼皮,竟比我被雨水浸泡一夜的手还凉。

"和妈妈烧死她父亲时一样美..."

我嘴唇微动,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当着萧承璟面咬碎藏着氰化物的珍珠耳坠,在剧痛中与他十指相扣。

我看出萧承璟还没来得及震惊的眼神和想伸出手打掉的动作,也看清了他因为无力而抬不起的胳膊。

白山茶灰烬飘落在交缠的肢体间,像极了慕尼黑初雪落在草编婚戒上的模样。

当承重梁砸向头顶的刹那,他在我耳边哼起未完成的《摇篮曲》。

火焰吞没最后一个音符时,我仿佛看见安娜穿着染血的蕾丝裙,在废墟上跳着我们未完成的婚礼圆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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