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海棠糖
晨雾未散时，萧景琰便蹲在灶台前熬糖浆。陶罐里浮着新摘的野海棠，花瓣裹着晶亮的琥珀色糖稀，甜香混着柴火气钻进窗棂。
沈卿卿叼着半块桃酥凑过来，发梢还沾着星砂——昨夜她非要用追踪符寻萤火虫，结果符咒失控，炸得满院子亮晶晶。
"尝尝？"他舀起一勺糖浆吹凉，手腕却被轻轻咬住。沈卿卿就着他的手舔了舔木勺，眼睛倏地睁圆："萧景琰！你偷藏了醉仙楼的蜜方！"
青衫少年耳尖泛红，灶灰抹在鼻尖也浑然不觉："上回你说街东的糖海棠太腻……"话未说完，唇上忽然沾了甜意。沈卿卿把沾糖的海棠瓣贴过来，舌尖卷走他唇角的糖渍："这个更甜。"
窗外的老桃树抖落几片叶子，盖住正在偷窥的灶王爷泥像。昨夜被炸翻的符咒残片从瓦缝滚落，在糖罐边拼成歪歪扭扭的"羞羞脸"。
贰·星砂灯
中元节那日，沈卿卿把渡魂符画成了风筝。
"这是魑魅，这是魍魉。"她蹲在河滩指点江山，朱砂笔在宣纸上乱戳："你系着红线往北飞，遇到青面獠牙的就撒糖……"
萧景琰拎着三盏莲花灯过来时，正瞧见她教小鬼叠纸船。七八个半透明的魂魄排排坐，有个缺了半颗脑袋的，正用肠子当捆绳。
"劳驾让让。"他拨开飘在空中的磷火，将莲灯放进沈卿卿怀里。灯罩是晒干的海棠花瓣，烛台嵌着星砂，照得她鬓角绒绒发亮。
"萧老板好小气。"沈卿卿戳了戳灯罩，"说好要三百颗星砂凝的琉璃盏呢？"
河面忽然亮起流萤般的光点。萧景琰指尖轻勾，星砂从忘川深处浮出，凝成盏缀满海棠的琉璃灯。灯影投在河面，映出两个紧挨着的影子——他偷偷把两人的生辰八字刻在了灯底。
叁·偷酒记
藏酒洞是沈卿卿上个月炸出来的。
彼时她研究移山符，本想给菜园子拓块地，结果轰塌了半座后山。此刻她猫腰钻进石缝，怀里揣着从月老祠顺来的供杯，脚边滚着三西颗夜明珠——萧景琰总爱往酒坛里塞些奇怪东西。
"三十年陈的竹叶青……"她拍开泥封深吸一口，突然被拎着后颈拽出来。
萧景琰提着她的绣鞋站在洞口，肩头落满星砂。昨夜暴雨冲垮山路，这些星砂是他铺路时嵌进去的，此刻映得他眉眼如画："第十七坛了，沈老板。"
沈卿卿把冰凉的脚丫踩在他靴面，酒气混着海棠香喷在他颈侧："萧景琰，你心跳得好吵。"
藏在酒坛后的灶王爷泥像捂住眼睛，指缝却开得老大。它脚边歪着块木牌，是沈卿卿上次醉酒时刻的——【偷酒者，亲萧景琰十下】。
肆·胭脂祸
西域商队带来的螺子黛，被沈卿卿熬成了火锅底料。
"这叫创新！"她举着黑乎乎的玉簪往头上插，铜镜里映出张小花脸。萧景琰握着梳子叹气，指间缠着几根断发——方才她非说古籍记载"青丝入药可明目"，揪下头发要给他煮汤。
暮色爬上窗棂时，小院飘起奇异的香味。萧景琰把煎糊的螺子黛捏成棋子，沈卿卿用胭脂在石桌画棋盘。朱砂混着玫瑰汁，染得他袖口红梅点点。
"你输了！"她突然咬住他指尖，将沾着口脂的棋子按在"天元"位。棋盘霎时泛起金光，竟是早年间他刻在石桌里的护阵被触发。
海棠树剧烈摇晃，抖落满天花雨。藏在树洞里的灶王爷泥像被阵法掀翻，露出屁股上沈卿卿上次恶作剧画的乌龟。
伍·耳坠谣
七夕那日，沈卿卿把红线系在了山雀脚上。
"往东飞三里，有株并蒂莲。"她戳了戳鸟肚子，"把花瓣送给最俊俏的……哎！"
萧景琰拎着山雀后颈皮，从它羽翼下摸出枚耳坠。银丝缠着星砂，坠子是朵半开的海棠——正是他上个月熔了祖传玉佩打的。
"定情信物都送错人？"他捏着耳坠逼近，星砂在掌心凝成同款另一只。沈卿卿后退时绊到红线，拽塌了半边葡萄架。
躲在藤叶后的灶王爷疯狂记笔记：【辰时三刻，沈卿卿亲萧景琰左脸；巳时，萧景琰偷亲沈卿卿发顶；午时……】
暮色西合时，葡萄架下只剩纠缠的红线。两只山雀衔着并蒂莲瓣飞来，将花瓣盖在灶王爷头顶——正好遮住它偷看时瞪大的眼睛。
陆·长生粥
第一场雪落下时，萧景琰在院中支了青铜鼎。
星砂作米，晨露为汤，混着新折的梅蕊慢慢熬。沈卿卿披着狐裘蹲在鼎边，时不时偷舀一勺喂山雀。
"灶王爷托梦说……"她突然被塞了满嘴甜粥，萧景琰的勺子还粘着"多放的蜜枣："食不言。"
雪地上忽然浮现歪扭的脚印，竟是偷酒喝的小鬼循着香味飘来。沈卿卿舀起勺粥泼过去，热雾中凝成朵冰花，正好挂在那小鬼鼻尖。
藏在鼎耳的灶王爷泥像抖了抖，露出脖子上的红绳——沈卿卿上次给它系了个铃铛，刻着"天下第一媒婆"。铃铛里塞着张字条，是她喝醉时写的婚书：【聘礼：萧景琰的；嫁妆：沈卿卿的偷酒术】。
终·寻常诺
上元灯会上，沈卿卿把追踪符贴在了糖人摊。
"要龙纹的！凤尾的！还有那个……"她指着嫦娥造型的糖人，忽觉掌心被塞入温热。萧景琰握着她的手吹散糖香，指间缠着刚买的红绳。
河灯漂到第十盏时，他们在小巷尽头分食一碗酒酿圆子。沈卿卿鼻尖沾着桂花，突然咬住他的勺："萧景琰，我们私奔吧？"
"昨日不是刚私奔过？"他笑着拭去她唇角酒酿，"菜园的土还没翻完。"
更深露重时，两串脚印歪歪扭扭延向远山。沈卿卿的荷包漏了星砂，落在雪地里像条星河。萧景琰背着她走过第十三个山坡，听她在梦里嘟囔："下次……把灶王爷也炸飞……"
山神庙里的泥像突然打了个喷嚏，胡子上的糖渣。它脚边堆满小木牌，最新那块刻着：【岁岁如今朝，生生炊烟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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