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丁”不需要眼睛。
视觉,是一种极为低效且充满欺骗性的信息接收方式。他感知世界的方式,更接近于一种“读取”。此刻,整个安康精神病院的“代码”,正在他光滑如镜的“脸”上飞速滚动。
`[警报:权限D-01至D-138号收容单元门禁被强制开启]`
`[状态更新:93%的‘植株’处于非休眠的‘失控’状态]`
`[核心协议冲突:‘时序之锚’被移除]`
`[指令生成:启动‘净化协议’。优先级:最高。]`
他站在宿舍楼的走廊中央,周围是地狱。空气中充斥着鲜血、内脏和臭氧混合的腥甜气味。一个失去了下半身、却用两根肋骨当作前肢在地上爬行的病人,尖叫着从他脚边掠过。一个长着三张面孔的女人,在墙角一边哭泣一边用指甲剥落自己身上的皮肤。
对这一切,“园丁”毫无反应。
在他的感知中,这些扭曲的、尖叫的生命体,不过是花园里长势过于茂盛、侵占了道路的杂草。而他的工作,就是修剪。
他的面前,三只己经完全兽化的病人——一只长着螳螂般镰刀前肢,一只浑身流淌着强酸粘液,还有一只则膨胀成一颗巨大的、布满眼球的肉球——正嘶吼着向他冲来。它们是失败的实验品中,破坏力最强的几株。
“园丁”缓缓抬起了他戴着白手套的右手。
没有冲击波,没有能量束,没有任何剧烈的声光效果。
他只是……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啪。”
时间,在这三只怪物的身上,发生了断裂。
那只冲在最前面的螳螂怪物,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它的身体,从中间开始,向两侧“错位”了。
上半身依旧保持着前扑的姿态,下半身却诡异地向左平移了三米,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剪刀工具从中间剪开并拖动。切口平滑如镜,没有一滴血流出,内脏和组织在切面上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仿佛3D模型被切开的几何纹理。
然后,两半身体才轰然倒地,化作一滩数据崩溃般的像素尘埃。
中间那只流淌着酸液的怪物,则被施加了另一种“法则”。它身体周围的空间,被向内压缩了。空气、光线、连同它自身,都被一个无形的奇点拉扯、扭曲,最终被“收纳”进一个针尖大小的、纯黑色的球体中。那黑色的球体在空中悬浮了0.5秒,然后悄无声息地湮灭了。
而最后那颗眼球肉球,遭遇了最怪诞的“修剪”。它仍在前冲,但它“抵达”的动作,却永远无法完成。它被锁定在了一个无限循环的0.1秒时间片段里。在外界看来,它就像一个卡顿的影像,不断重复着“向前一步”的动作,却永远停留在原地,无声地、永恒地抽搐着。
“园丁”迈开了脚步,从这些被“处理”掉的艺术品之间,优雅地走了过去,锃亮的皮鞋,没有沾染上一丝灰尘。
他行走在混乱之中,却又超然于混乱之外。
他的步伐不快,却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挡。一个试图从天花板扑向他的蜘蛛状病人,在身体下落到一半时,其存在的“重力”参数被修改为了负值。于是,它以比下落更快的速度,尖叫着“升”上天空,撞碎了天花板,消失在更上层的黑暗中。
几个护工发现了这个如神明般行走在屠宰场中的身影。
“是……是管理员大人!”一个护工劫后余生地叫喊起来,仿佛看到了救星。他连滚带爬地冲向“园丁”,想要寻求庇护。
“管理员大人!救救我们!这些怪物……”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他越过了“园丁”身边一条无形的界线。他是秩序的维护者,但他此刻惊慌失措的奔跑,本身就是一种“失序”。
“园丁”没有看他,只是继续向前走。
那名护工的身体,从脚开始,向上快速“风化”。他的血肉、骨骼、制服,都在一瞬间变成了细腻的沙砾,随风飘散。在他完全消散之前,他脸上那寻求庇护的表情,还凝固着极度的错愕与不解。
另一名护工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跑。
“园丁”同样没有理会他。因为“逃跑”,是在当前“混乱”状态下,符合逻辑的“有序”行为。他可以逃,但逃向哪里,与“园丁”无关。
他只负责修剪花园,不负责捕捉逃跑的兔子。
他的感知,像雷达一样扫描着整个病院。无数的“杂草”在狂欢,它们在破坏墙壁,在吞食“养料”(其他护工和研究员),在将整个“花园”弄得一团糟。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他能感觉到,花园的“土壤”,也就是维系着整个病院存在的“法则根基”,正在被污染。而污染的源头,来自两个方向。
一个,是办公楼。那里,“时序之锚”被拔除了。这是最严重的破坏。
另一个……则是一个移动迅速、携带着与“时序之锚”同源的、更高权限“工具”的个体。
“园丁”停下了脚步。他站在宿舍楼与办公楼之间的广场上。无数怪物从他身边奔涌而过,却没有任何一只能靠近他周身三米的范围。
他缓缓地“望”向办公楼的方向,似乎在思考。
是先去修复被破坏的“土壤核心”,还是先去拔除那颗正在西处播撒混乱种子的、最危险的“病毒草”?
在“园丁”的逻辑中,决策的权重取决于威胁的根源性。
修复“时序之锚”虽然重要,但那只是一个被破坏的“结果”。而那个手持“工具”的个体,是产生这个“结果”的“原因”。
如果不清除“原因”,那么“结果”可以被无限次地复制。
逻辑闭环完成。
“园丁”的目标,被重新锁定。
他不再走向办公楼。他缓缓转过身,面向了那股由谭永飞引领的、正冲向办公楼的“怪物潮”。
他的目标,是怪物潮中的某个人。
此刻,乔飞和谭永飞正带领着第一波最疯狂的病人,势如破竹地冲在最前面。谭永飞如同一辆重型坦克,任何挡在他面前的桌椅、杂物、甚至是不听话的病友,都会被他一拳砸飞。
乔飞则紧随其后,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不行!太散了!”乔飞对着谭永飞大吼,“这些怪物只会凭本能破坏,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冲击力!等‘园丁’反应过来,我们会被逐个击破!”
他们需要一个焦点,一个能让所有怪物都为之疯狂的目标!
“零号标本!”乔飞的脑中灵光一闪,“它……它是所有怪物的‘源头’!它的气息,一定能吸引它们!”
“2号!我们必须立刻去院长办公室,把那个罐子……打破!把它拖出来!”
谭永飞发出一声咆哮表示同意,正准备转向。
突然,他那庞大的身躯猛地停住了,像一辆全速前进的火车被强行刹停。
整个喧闹的、沸腾的、混乱的怪物浪潮,也在这一刻,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不是彻底无声,而是所有的怪物,都停下了各自的动作,不约而同地、僵硬地、恐惧地,望向了同一个方向——他们的身后。
乔飞顺着他们的目光回头看去。
在广场的尽头,在无数怪诞扭曲的身影之间,那个穿着整洁制服的、没有面孔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没有动,但整个世界,仿佛都以他为中心,被按下了暂停键。
然后,他抬起了脚,一步一步,朝着这股由上百名怪物组成的“浪潮”,缓缓走来。
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落下,最前排的几名怪物,身体就会无声地、优雅地“解体”。
不是爆炸,不是撕裂。
一个病人的身体,像被剥开的洋葱,肌肉、骨骼、内脏,一层层地自动分离,整齐地散落在地上。
另一个病人的身体,则像融化的蜡像,在地上流淌成一滩五彩斑斓的、冒着气泡的液体。
还有一个,他的身体结构被“反转”了,皮肤缩进了体内,而跳动的心脏和蠕动的肠道,则暴露在外,他却诡异地还活着,站在原地,发出无声的哀嚎。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艺术品般的……屠杀。
不,连屠杀都算不上。
这只是一场平静的、高效的……清理。
谭永飞那巨大的身躯,第一次,也是有生以来,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那是源于生命本能的、对天敌的绝对恐惧。
“跑……”他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个绝望的音节。
但乔飞知道,跑不掉了。
在“园丁”锁定了他们作为“原因”的那一刻,整个花园,己经没有任何可供他们躲藏的角落。
“乔飞……”谭永飞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对不起……我……”
“别说话!”乔飞打断了他,他的瞳孔中,倒映着那个正一步步逼近的、代表着绝对秩序与终极死亡的身影。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但他内心深处,那属于小丑的、癫狂的火焰,却在这极致的绝望中,被彻底点燃了。
他看着手中那把依旧散发着不祥黑气的【人格手术刀】。
他咧开嘴,笑了。
那是一个比哭更难看的、混合着恐惧、绝望、疯狂与一丝丝病态兴奋的笑容。
“喂,2号。”他用一种近乎于梦呓般的声音说道,“你想不想……看一场,真正的……‘演出’?”
在“园丁”即将踏入五十米范围的瞬间,乔飞举起了那块仅剩的、属于小丑的残破面具。
“融合进程50%,就要与我争夺意识掌控权?”
“融合进程100%,小丑将彻底取代我?”
“妈的……”
“谁在乎啊!”
他将那块带着螺旋状紫色晶簇的面具,狠狠地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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