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沐晴感觉自己一脚踏入了另一个世界。
不是比喻,而是字面意义上的。
当防暴装甲车撞开精神病院大门的那一刻,一股无形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异常”力场扑面而来。所有电子设备,包括对讲机、执法记录仪、甚至连手电筒的电流声,都在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静默”之中。只有警车顶上那红蓝交织的警灯,还在固执地、无声地旋转,像是闯入地狱的、最后一点属于人间的颜色。
“保持队形!三人一组,交替掩护前进!”田沐晴的声音,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显得有些单薄,但依旧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镇定。她拔出配枪,率先走下装甲车。
眼前的景象,让身后一众身经百战的特警队员,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广场上,没有他们预想中的持械歹徒或人质危机。
这里……是一场怪诞的、后现代主义的恐怖艺术展。
地面上,到处都是被以一种反物理方式“处理”掉的残骸。有的像被风化的沙雕,有的像融化的彩色蜡烛,还有一些地方,空间本身就像破碎的镜子,映照出无数个扭曲的、角度各异的庭院一角。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仿佛是臭氧与血腥混合的味道。
“小田……这……这他妈是什么?”身旁的张肖安警官,这位在刑侦一线干了二十多年的老警察,第一次,声音里带上了无法掩饰的颤抖。
田沐晴没有回答,她的目光锐利如鹰,死死地锁定着广场的另一头。
在那里,一场她无法用任何己知科学去解释的“追逐战”,正在上演。
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身影,正以一种完全无视牛顿定律的方式,在建筑物的墙壁与天花板之间来回弹射,每一次跳跃,都像是在嘲弄着重力的存在。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穿着管理员制服的、没有面孔的男人。那个男人没有跑,只是在以一种恒定的、优雅的步伐行走,但无论穿病号服的身影如何跳跃、如何瞬移,两者之间的距离,却始终没有被拉开。
“目标出现!两个!”田沐晴通过几乎失灵的战术手势,向队员们下达指令,“穿病号服的是我们的主要嫌疑人‘小丑’!另一个身份不明,列为极度危险目标!准备使用非致命性武器进行压制!”
几名特警队员立刻举起了防暴电击枪和催泪瓦斯发射器。
也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不似人声的尖叫,从他们侧翼的一栋宿舍楼里传来。
一个“病人”,从二楼的窗户里爬了出来。他的脖子被拉长到了三米,像一条柔软的蟒蛇,头部像钟摆一样在空中晃来晃去,嘴里发出“咯咯”的笑声,然后猛地朝着一名特警队员“咬”了过去。
“开火!”张肖安怒吼道。
“砰!砰!”
两声沉闷的枪响,打破了这片区域的寂静。子弹精准地命中了那颗在空中晃动的头颅,爆出两团血花。
然而,那颗头颅只是晃了晃,子弹陷在里面,就像打进了湿泥,非但没能阻止他,反而激怒了他。他的脖子以更快的速度袭来!
“闪开!”
田沐晴一把推开那名发愣的队员,自己则一个利落的翻滚,躲开了这致命一击。那颗头颅狠狠地撞在了警车的外壳上,发出一声巨响,竟然将加固的钢板撞出了一个凹坑!
“常规武器无效!”田沐-晴的声音变得无比凝重,“所有人,切换阿尔法预案!目标不再是‘人类’,重复,目标不再是人类!”
阿尔法预案,是警队内部针对极少数无法解释的、疑似超自然事件的最高应急方案。启动它,意味着放弃所有常规的逮捕逻辑,以最大化的火力进行无差别“清除”。
所有特警队员的眼神都变了。他们抛弃了犹豫,取而代之的,是面对未知威胁时,被训练到骨子里的、冰冷的杀意。
此刻,正在被追逐的小丑,也注意到了这群“不速之客”。
“哦豁?”他一个后空翻,轻巧地落在一盏路灯的顶端,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闪烁的警灯和严阵以待的警察,“又有新的‘观众’入场了?太棒了!演出就是要人多才热闹嘛!”
他身后的“园丁”,也停下了脚步。
光滑的镜面上,飞速闪过新的数据流。
`[新异常参数介入:‘社会秩序(低维)’]`
`[威胁等级:低]`
`[处理方案:归类为‘环境杂物’,在清理主要目标后一并‘格式化’。]`
在“园丁”的判定中,这些警察,和地上的石子、路边的杂草,没有任何区别。
“喂!‘修理工’先生!”小丑坐在路灯上,晃荡着双腿,冲着下方的“园丁”喊道,“你看,观众们都等不及了,我们总得表演点什么来欢迎他们吧?不如……我们先合作一把,把这些碍事的苍蝇清理掉,怎么样?”
“园丁”没有任何回应。他的逻辑中,不存在“合作”。他只是举起了手,目标依旧死死地锁定着小丑。
“真无趣。”小丑撇了撇嘴,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然后,他突然转向警察的方向,露出了一个灿烂到极点的笑容。
“那么,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今晚的特别节目——《警察先生真好吃》!第一个上场的……就是你啦!”
他猛地指向了田沐晴!
田沐晴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扭曲现实的力量锁定了自己。她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地“融化”!不是比喻,她的手臂,正像冰淇淋一样,一滴滴地向下滴落,掉在地上,变成一滩蠕动的、粉红色的肉浆!
“小田!”张肖安目眦欲裂,举枪就要射击。
然而,另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绝对的法则之力,后发而至。
是“园丁”出手了。
他判定,“小丑”试图修改“环境杂物”的行为,是对他“清理”工作的干扰。
一股无形的、代表着“复原”的秩序之力,瞬间笼罩了田沐晴。她那正在融化的手臂,以一种倒放般的速度,迅速恢复了原状。
田沐晴大口喘着粗气,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臂,再看看那个坐在路灯上的小丑和广场中央的无面人,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
她刚才……在两个神仙打架的余波中,死了一次,又活了过来。
“哦?”小丑看到自己的“恶作剧”被阻止,非但不怒,反而更加兴奋了,“原来如此!你这个无趣的‘修理工’,不允许任何人,除了你自己,来‘修理’这个花园里的一草一木,对吗?”
他像是发现了一个最好玩的游戏规则。
他不再攻击“园丁”,而是将他那疯狂的、充满想象力的“混乱法则”,一股脑地倾泻向了在场的警察部队!
他一挥手,一名特警队员脚下的地面,突然变成了一片流沙,将他吞了进去。
“园丁”立刻出手,秩序之力涌动,那片流沙又在瞬间变回了坚硬的混凝土。
小丑又打了个响指,另一名特警队员的身体,突然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
“园丁”再次出手,秩序之力将那名队员的身体“压缩”回了正常大小。
一时间,整个广场,变成了一场无比诡异的拉锯战。
小丑,在疯狂地、饶有兴致地“破坏”着警察们。
“园丁”,则在不厌其烦地、一丝不苟地“修复”着他们。
而夹在中间的警察部队,则成了两个神明拔河用的“绳子”。他们在这两种对立的法则之间,反复经历着各种光怪陆离的“死亡”与“重生”。他们的理智,在这场超越了生死的、荒诞的拉扯中,正在被一点点地碾碎。
一个年轻的特警队员,在经历了身体被拉成面条又被复原之后,终于崩溃了。他扔掉枪,抱着头,发出了绝望的尖叫,眼耳口鼻中都流出了鲜血。
他的精神,被“玩”坏了。
*
“哈哈哈哈!太好玩了!这比拆散一个洋娃娃,再把它拼起来,要好玩一万倍!”小丑在路灯上笑得前俯后仰,几乎要掉下来。
他找到了“园丁”的“规则”,并利用这个规则,将这场战斗,变成了一场他单方面享受的、折磨凡人精神的游戏。
田沐晴强忍着即将崩溃的理智,她的大脑在疯狂运转。
她看懂了。
那个穿病号服的疯子,在利用他们当“挡箭牌”,来牵制那个更恐怖的无面人!他们夹在中间,成了最无辜的牺牲品!
“撤退!所有人,立刻撤回装甲车!”田沐晴发出了她这辈子最艰难的一次指令。
她知道,留在这里,他们不仅帮不上任何忙,还会被活活“玩”死。他们代表的“社会秩序”,在这片疯狂的土地上,脆弱得就像一张纸。
然而,想走,又谈何容易?
“哎?别走啊!”小丑看到警察们想要撤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孩子玩具被抢走时的、纯粹的愤怒,“演出还没结束呢!谁都不许提前离场!”
一股更加强大的混乱法则之力,笼罩了整个区域。
所有警察发现,他们身后的路,被“扭曲”了。他们明明在向后退,但身体却在不断地前进,离小丑和“园丁”越来越近。空间,在这里形成了一个诡异的闭环。
“完了……”张肖安的脸上,露出了彻底的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巨响,从办公楼的方向传来!
“轰——!!!”
院长办公室所在的二楼,整个墙壁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部轰开!
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扭曲的肢体和肉块缝合而成的“肉山”,从破洞中挤了出来。在那“肉山”的顶端,谭永飞(2号)那庞大的身躯,正镶嵌其中。他似乎与更多的病人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个更加恐怖、更加巨大的聚合体。
而在这个肉山聚合体的手中,正高高举着那个破碎的、不断流淌出绿色液体的巨大玻璃容器!
容器里,“零号标本”的肉芽触手,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疯狂地抽动着,发出一阵阵引动所有怪物灵魂的、无声的召唤!
“吼——!!!”
谭永飞聚合体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然后,用尽全力,将那个玻璃容器,朝着广场中央,狠狠地投掷了过来!
“零号标本”,这个混乱的“源头”,这个游戏的“核心”,即将被投入战场!
小丑和“园丁”的动作,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同时停住了。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那个从天而降的“潘多拉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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