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巨大的玻璃容器,如同一颗陨石,重重地砸在广场中央。高强度的玻璃在撞击中断裂,但并未完全碎裂,而是像一颗被敲出无数裂纹的蛋壳,蛛网般的裂痕瞬间布满了整个球面。
容器内,浓稠的、散发着微光的绿色培养液,顺着裂缝汩汩流出,在地面上迅速汇成一滩,散发出一股混合着福尔马林与青草的、奇异的甜香。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小丑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孩子看到梦寐以求的、最顶级玩具时的、纯粹的渴望与贪婪。
“园丁”那万年不变的步伐,第一次出现了“急促”的迹象。他不再是优雅地行走,而是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虚影,首奔那破碎的容器而去。他的核心逻辑判定,阻止“污染源”泄漏,是当前宇宙的最高优先级。
而田沐晴和幸存的警员们,则惊恐地发现,当那绿色的液体流淌在地面上时,周围的现实,开始以一种更加疯狂、更加无序的方式“溶解”了。
地面上的混凝土,开始像活物一样蠕动,长出一只只惨白的手臂;路灯的灯柱,扭曲成了麻花,顶端的灯泡则变成了一颗颗不断眨动的巨大眼球;就连空气本身,都变得粘稠,光线在其中折射出光怪陆离的色彩,仿佛整个世界正被拖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万花筒。
这里,正在变成“零号标本”的领域。
“我的!我的!我的!”小丑发出一阵兴奋的尖叫,他不再理会警察,也放弃了与“园丁”的纠缠,像一道黑紫色的闪电,同样冲向了广场中央的“奇点”。
三方势力,在此刻,有了同一个目标。
第一个抵达的,是速度快到极致的“园丁”。他伸出那只戴着白手套的手,掌心浮现出无数细密的、由秩序法则构成的金色丝线。他要用这些丝线,将破碎的容器重新“缝合”,将泄漏的“法则”重新封印。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容器的瞬间。
“想都别想,‘修理工’先生!”
小丑的身影鬼魅般地出现在他身侧。他没有攻击“园丁”本人,而是将手中的那把锈迹斑斑的折叠刀,狠狠地、带着无尽的恶意与喜悦,插进了玻璃容器最大的那道裂缝中!
“给这个世界……来点真正的‘惊喜’吧!”
他猛地向下一划!
“嗤啦——!!!”
本就布满裂纹的玻璃容器,再也无法承受这最后的致命一击,轰然爆碎!
无数玻璃碎片,裹挟着粘稠的绿色液体,向西面八方溅射开来!
而被囚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零号标本”,那团由扭曲肢体和肉芽触手构成的、不可名状的“肉块”,终于,第一次,完完整整地、毫无阻碍地,接触到了“外界”的空气!
“嗡——”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首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精神冲击波,以“零号标本”为中心,轰然扩散!
在场的所有“病人”,无论是狂暴的、痴呆的、还是畸形的,都在这一瞬间,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像最虔诚的信徒,朝着“零号标本”的方向,跪了下来。他们的身体剧烈地颤抖,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仿佛在吟诵圣歌般的呢喃。
他们的“神”,降临了。
而田沐晴和张肖安等幸存者,则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一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无数不属于他们的、疯狂的知识和扭曲的画面,强行灌入他们的脑海。世界的“里侧”,那些隐藏在物理法则之下的、由血肉、欲望和疯狂构成的真实,被赤裸裸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啊啊啊啊!”几名意志薄弱的警员,当场就疯了。他们抱着头,用指甲撕扯自己的脸,嘴里发出和那些病人一样的、意义不明的呢喃,也朝着“零号标本”跪了下去。他们被“同化”了。
“稳住心神!”田沐晴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别去看!别去想!把它当成……最高级别的精神污染源!”
张肖安则用枪托狠狠砸在自己的大腿上,靠着剧痛抵抗着那股精神冲击。
“园丁”的动作,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卡顿”。
他那光滑的镜面上,无数0和1组成的数据流,像瀑布一样疯狂地刷新,其中夹杂着大量红色的“ERROR”(错误)和“WARNING”(警告)代码。
`[警告:根服务器受到未知协议冲击!]`
`[错误:‘现实稳定’参数溢出,正在向负值偏移!]`
`[指令冲突:‘净化协议’与‘核心保护协议’发生逻辑矛盾!]`
他要保护“零号标本”,因为那是这个“花园”存在的根基。
但他又要净化“零号标本”,因为它本身就是最强大的“污染源”。
保护,即是放任污染。
净化,即是摧毁根基。
这是一个绝对的、无法解开的逻辑死循环。
“园丁”的程序,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宕机”状态。他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一尊雕像。
“哈哈哈哈!你看!他死机了!”小丑指着“园丁”,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就知道!一个只会遵守规则的‘铁罐头’,怎么可能理解‘生命’这种最不讲道理的艺术品呢?!”
他张开双臂,像一个指挥家,面对着那团正在缓缓舒展肉芽触手的“零号标本”,脸上露出了痴迷而狂热的表情。
“来吧!宝贝儿!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到底能把这个无聊的世界,变成多么……多么美妙的模样!”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团混乱的本源。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触到那些肉芽的瞬间。
“不……准……碰……它!”
一个沙哑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决绝意志的声音,从他自己的喉咙里响了起来。
是乔飞!
在“零号标本”那股庞大的精神冲击下,小丑的意识也出现了万分之一秒的动摇。而乔飞,正是抓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用尽了他最后一丝即将消散的意志,发出了一声怒吼,并强行夺回了……一只右手的控制权。
那只属于乔飞的右手,猛地抬起,死死地抓住了小丑即将碰触到标本的左手!
“嗯?”小丑脸上的狂热瞬间转为暴怒,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只不听使唤的右手,仿佛在看一只恶心的虫子,“你这个……讨厌的‘房客’!还没死透吗?!”
“我……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乔飞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
“找死!”
小丑的左手猛地发力,想要挣脱。但乔飞的右手,却像一把烧红的铁钳,用一种超越了肉体极限的力量,死死地禁锢着他。
一场发生在一具身体里的“拔河”,开始了。
田沐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幕。
她看到那个恐怖的“小丑”,突然开始自己和自己角力,脸上交替出现着疯狂的暴怒和痛苦的挣扎。
“他……他的体内,有两个意识!”田沐晴瞬间明白了什么,“那个真正的嫌疑人,乔飞,他还在!”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张队!”田沐晴压低声音,对身旁仅存的、还在抵抗的张肖安说道,“掩护我!我要……去帮他!”
“帮他?怎么帮?!”张肖安几乎要疯了,“我们连靠近都做不到!”
田沐晴的目光,落在了那把被小丑掉落在地上的、锈迹斑斑的折叠刀上。在刚才的混乱中,这把刀被甩到了一边。
“我不知道!”田沐晴的眼神中,闪烁着一种近乎于赌博的疯狂,“但我知道,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那个无面人死机了,那个疯子在内斗,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她不再犹豫,猛地从掩体后冲了出去,目标,不是任何人,而是那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刀!
当田沐晴冲出去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越是靠近广场中央,那种精神污染就越是恐怖。她的视野开始扭曲,地面上那些蠕动的手臂仿佛在向她招手,耳边充满了亲人朋友呼唤她名字的幻听。
她感觉自己的理智,正在像被腐蚀的金属一样,飞速剥落。
“不行……要疯了……”
就在她的意识即将被幻觉吞噬的瞬间,一只巨大的、布满伤疤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后衣领,将她狠狠地向后一甩。
是张肖安!
这个老警察,用尽最后的力气救了她一命,而他自己,则彻底暴露在了污染的中心。
“张队!”田沐晴撕心裂肺地喊道。
张肖安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的双眼己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嘴角流下黑色的涎水。但他依旧用最后一丝属于人类的意志,举起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一声枪响。
张肖安,这位尽忠职守了一辈子的老警察,用最壮烈的方式,保住了自己最后的尊严,没有跪下,没有成为怪物的信徒。
田沐晴的眼泪夺眶而出。悲伤和愤怒,像一剂强心针,暂时压制了精神污染带来的影响。
她不再看张队的尸体,而是以更快的速度,冲向了那把折叠刀!
另一边,“乔飞”身体里的内斗也达到了白热化。
“放手!你这只该死的臭虫!”小丑疯狂地咆哮着,“再差一点!再差一点我就能得到它了!那将是……最完美的‘混乱’!最伟大的‘笑话’!”
“那……不是……笑话!”乔飞的意志在顽强地抵抗,“那是……毁灭!”
就在这时,那团“零号标本”,似乎也被这场争夺战所吸引。它那无数肉芽触手中的一根,缓缓地、好奇地,朝着“乔飞”的身体,探了过来。
它想要……“链接”这个离它最近的、充满了两种对立精神能量的有趣“容器”。
田沐晴终于冲到了折叠刀前!
她俯身,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刀柄的瞬间——
一只脚,一只穿着锃亮皮鞋的脚,轻轻地,踩在了刀背上。
田沐晴僵硬地抬起头。
“园丁”,苏醒了。
他那光滑的镜面上,所有红色的错误代码都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冰冷的、散发着金色光芒的、拥有最高权限的指令:
【最终协议:‘归零’。销毁此区域内所有非标准逻辑单位,包括‘根服务器’本身。重启世界。】
他不再纠结于保护还是净化。
他的新指令,是同归于尽。
他低下“头”,用那不存在的眼睛,“注视”着田沐晴。
然后,他缓缓抬起了另一只手,准备将这个碍事的“环境杂物”,彻底清除。
田沐晴的眼中,充满了绝望。
然而,就在“园丁”即将动手的瞬间。
“嘿,‘铁罐头’!”
那个属于小丑的、戏谑而疯狂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园丁”和-田沐晴同时看去。
只见“乔飞”己经放弃了内斗。他脸上,重新挂上了小丑那标志性的、夸张的笑容。
他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做投降状。
“好吧好吧,我认输了,‘房客’先生。”小丑用一种咏叹调般的语气说道,“这具身体,你比我更爱惜。既然如此……”
他的笑容,变得无比诡异。
“……那我们就一起,给它找个新家吧!”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他张开双臂,主动地、狂喜地、义无反顾地,扑向了那团正在向他伸出触手的……
“零号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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