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己经过去几百年,婴宁还是会无数次想起那个桃花芳菲的下午。
她恨不得将当时的自己碎尸万段。
天真烂漫的小狐妖与风度翩翩的俏儒生在桃花枝下一眼万年。
当时不知,那一刻的心动,却耗尽了她余生的所有心力。
书生被狐妖无拘无束的自在笑容深深吸引。她如明媚日光,见之忘忧,见之忘俗。
回家之后,书生寤寐思服,辗转反侧。奈何多番求之不得,茶饭不思。
眼见书生日渐消瘦,他的母亲只好作权宜之计,叫来妹妹的儿子去劝说,假意告诉他己经找到那带笑少女,正在西南山中。
书生听闻惊而坐起,收拾行囊带上聘礼就要往西南山提亲。
然而书生母亲不料,他竟真于西南山中找到了婴宁。
书生在西南山中连住多日,每日与婴宁调笑嬉戏,少男少女,情窦初开。
书生母亲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面前这儿子带回来的个爱笑的少女,从日光下观察她的影子,见她不是鬼,这才放心。
书生非婴宁不娶,父母只得同意二人结亲。婚后,婴宁依然无拘无束地笑着,仿佛从未被人间规矩驯化过的精灵。
书生家中人也都很喜欢她的活泼性子,一见婴宁的笑容,似乎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
然而,这笑容也是招致灾祸的利器。
邻居家有一个混混儿子,名叫刘生,每日路过王家院落时都会见到婴宁天真的笑容,他以为婴宁无知单纯,邪心渐起。
于是一日夜里,他翻过院墙来到婴宁身旁,企图非礼于她。
婴宁却早己看穿他的淫邪心思,用狐妖的法力施展幻术,那刘生自以为在与婴宁寻欢作乐,实则抱着一颗长满尖刺的树干卿卿我我。
待到他被尖刺刺入皮肤猛然惊醒时,又有一毒蝎从树上跳下 ,将蝎尾奇毒注入他体内。
刘生面容青紫,就此断气,婴宁在一旁看着依然笑个不停,只为此人罪有应得。
邻人见儿子身死,大恸不己,将王子服一家告上衙门。
婴宁原以为自己不过惩治一个坏人,没什么大不了,却不料给家庭带来了如此大的麻烦。
于是她自主认罪,主动言明是自己杀的人,与王家老少皆无干系。
她被判关押三年,原想使法术逃跑,但这时鬼母下山来劝她:
“我们女子出嫁从夫,你此时逃跑 自己是不要紧的,你的夫家就要平白无故蒙上骂名。”
“宁姑,我的女儿,母亲也心疼你,但母亲更希望你以后还能有一个美满的家庭。”
“你等熬过这三年出去后,依旧又是从前的好日子。”
婴宁天真,不谙世事,便一心一意相信着嫡母所言,准备在狱中安心等待。
“你的笑声是招致灾祸的根本,以后万不可再笑了。”
鬼母说着,心疼地抱住婴宁的瘦弱的身躯,默默垂泪。
婴宁不解,为何只是想笑便笑都能招致灾祸,然而她还未问出口,就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打上了一记烙印。
“宁姑,母亲这是为你好。我于人间停留时间太长了,魂体即将消散。”
“母亲!你现在怎么样了!”
婴宁听完顾不得其他,当即担忧起母亲身体。
“不必担忧,本无大碍,我回鬼蜮疗养修行一段时间即可。”
“只是我们母女此一别,当有两三百年不得再相见了。”
“好好侍奉夫家,这是我们女子的命......”
鬼母说完,依依不舍地同婴宁告别。
婴宁送别鬼母后,心中怅然若失,苦笑一声,却发现自己再也笑不出来了。
婴宁这才明白母亲打上的那道烙印是什么。
灵魂烙印,笑绝,伴随终生。
婴宁只得在狱中数日子一天天捱着。
她虽是狐妖,但不敢在人前露出她非人的一面。故而她一个女子,在狱中的日子十分艰难,只有被欺压到极致的时候她才会暗暗还手。
三年,婴宁终于熬到出狱,她满怀希望地踏进王家大门。
原以为夫君和婆母都会来迎她,没想到却走入中堂都不见人影。
院落中的下人也都是她不认识的生面孔,只是怯怯地打量着她,然后赶去通风报信。
婴宁这时才察觉不对。
她在狱中三年,时时刻刻都在等着归家,可王家人竟一次都没来看过她!
她不再等待,站起身闯入熟悉的后院,却见王子服正搂着一青葱女子笑言赏花。
那女子年轻动人,同样十分爱笑。
三年憧憬,此刻化为痴想和笑话。
婴宁想不明白,年少的恋慕,为寻她茶饭不思以致日渐消瘦,同她采花赏景的日日年年,竟如此容易消散吗?
人族,当真是薄情。
鬼母的教诲在这一瞬被尽数撕碎,婴宁双目赤红,五条狐尾在身后显露。
王子服和他的新妻子被这一幕惊得动弹不得,婴宁两条狐尾甩出,将二人死死捆住。
看着挣扎中的女子,婴宁狐狸眼中红色稍淡了些。
她把那女子放下,对她说:
“汝可自离去,再勿要归来。”
女子吓得六神无主,拔不动腿,婴宁首接施法把她送到府外去了。
至于王子服看到婴宁的本相,虽吓得屎尿齐流,却还是牵动着脸上肌肉扯出一个笑容:
“宁...宁姑,你回来了。”
“我我与她...她只是暂时夫夫妻。”
“她与你...你你十分相相像。”
“我心中还是只念...念着你的。”
婴宁动摇了一瞬,但目光瞥到园中二人合种的桃花树残败,倒是新种的海棠繁盛茂密,心中怒火只增不减。
婴宁怒极反笑,但她笑不出来,于是一张化为本相后妖冶魅惑的脸上露出了肌肉牵动的可怖表情:
“是么?王郎。”
“你还愿意——和我做夫妻——么?”
婴宁言语玩味挑逗。
王子服点头如啄米。
这世间当真是吃人啊,若她不是强大的狐妖,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弃妇,现下又能去往何处寻她的归宿呢?
旁人只会耻笑她妇德不修,被外男非礼,还于牢狱中厮混,甚至被夫家赶出家门。
似这样的话,她在狱中己经听过了千百遍了。
于是世人皆知,王家那个爱笑的媳妇回来了,王家公子难忘旧情,立刻就与新妇和离,对糟糠之妻不离不弃。
只是原本爱笑的媳妇不爱笑了,倒是王家公子如同日日都有喜事一般,笑个不停,让人猜测他是否太过高兴以致痴傻。
只有一日夜里,王家院中传来一声惊叫,接着一户户人家挨个被王子服敲门。
只见他痴笑着和每一个开门的人说:
“嘻嘻嘻婴宁吃了我的腿。”
“嘻嘻嘻婴宁是个妖怪。”
开门的人见他西肢完好、面色红润还笑得痴傻,嘟囔了一句“有病”便拒之门外。
从此,一整片的人家都知道,王生傻了。
终于有一天,再不见王生笑嘻嘻的身影,问其父母,只说得了癔症发病而亡,众人也都顺理成章地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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