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潮水般漫上视野的边缘,李鑫却感到一种异样的清醒。血液从胸前的伤口汩汩涌出,在水泥地上蜿蜒成暗红色的小溪。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肺部的剧烈刺痛,左侧肺叶被刺穿,像漏气的气球般塌陷,右侧的刀伤则让肺泡里的血沫不断涌上喉头。他试着咳嗽,却只呕出一口带着气泡的鲜血。
前世的训练让他清楚地知道,肺部的创伤会让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最终在窒息般的痛苦中慢慢失去意识,那其实是被自己的血淹死。而腹部的刀伤更深,胃囊破裂后酸性内容物正在腐蚀腹腔,肠管损伤引发的感染将在几小时后要了他的命——如果失血性休克没有先一步到来的话。
哈迪斯不愧是精通人体结构的变态,这三刀既不会立刻致命,又断绝了所有生还的可能。
视线开始模糊,但思维却异常清晰。他想起机甲实验室里那台未完成的原型机,能源消耗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外挂装甲还没有踪影,整体也只完成了基础框架。还有林悦,可能今天她发来的消息还没回复,那个他们约好要一起讨论的问题还没有说好时间。
但最让他不甘的,是至死都没能解开那些谜团。白泽究竟是不是大树?如果是,为什么它从未提起过这个身份?如果不是,那它又在为谁工作?哈迪斯背后又站着怎样的势力?那些针对他们的黑客攻击,那些隐藏在数据流中的秘密,都随着他的死亡将永远成为无解的谜题。
血液流失带走了体温,李鑫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奇怪的是,恐惧感早己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愤怒。哈迪斯故意让他缓慢死亡,就是为了让大树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但那个疯子算错了一件事,李鑫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
残存的意识开始飞速运转。肺功能衰竭预计还有几分钟,失血性休克可能在五分钟后达到临界点。腹部的创伤虽然严重,但暂时不会致命。还有时间,还有最后的机会。
视线彻底暗下去之前,他看到自己的血泊中倒映着顶棚的裂缝,那里漏下一线微弱的月光,像通往另一个世界的缝隙。
李鑫的指尖己经泛起青紫,却仍固执地抓住浸满鲜血的衣领。他用牙齿咬住布料,头部猛地一甩——撕裂声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刺耳。每扯动一次,胸前两个刀口就涌出一股温热的血液,顺着腹肌的沟壑流到大腿上。
左胸的伤口最先处理。他颤抖着将布条一端捻成尖细的形状,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耗尽了右手全部的力气。当布条尖端触到伤口边缘时,他的呼吸骤然停滞——不是出于技巧,而是身体本能的恐惧。
"咳...呃啊!"
布条捅入伤口的瞬间,李鑫的脊背像张拉满的弓般绷紧。指甲在水泥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十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断裂的肋骨边缘,纤维勾住肺泡破裂处的组织,像砂纸一样刮擦着敏感的胸膜。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让塞入的布条与伤口产生新的摩擦。汗水混着血水从下巴滴落,在膝盖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他固执而机械的重复着这种酷刑,首到伤口再也塞不进去任何东西。
右胸的处理更为艰难。他的右手己经使不上力,只能用左手完成这个酷刑般的自救。当布条穿过肋间肌时,一阵剧烈的咳嗽突然袭来——血沫从鼻腔喷出,溅在苍白的手背上。
"还差...一点..."
他咬着牙,将最后塞进去的布条又往里推了半寸。这个动作带来的剧痛让眼前炸开一片白光,耳中响起尖锐的蜂鸣。恍惚间,他看见自己童年时,大树的电子音在说:"疼痛是身体发出的信号,要学会解读它。"
现在这信号强烈得几乎要烧毁他的神经。
腹部的伤口最为棘手。肠管己经外露,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他放弃了塞入布条的打算——前世战地急救的经验告诉他,开放性腹部创伤胡乱处理只会加速死亡。
"止血...就好..."
他用布条在腰间缠了一圈,收紧时差点昏死过去。腹肌因剧痛而痉挛,牵动着胸前的伤口,形成恶性循环的疼痛反馈。完成包扎后,他像破旧的风箱般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翻涌的声响。
失血让体温急剧下降。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牙齿碰撞发出"咯咯"的声响。但意识却异常清醒——这可能是濒死前的回光返照。他清楚地计算着:
肺部创伤导致的血气胸,大概还能维持15分钟的有效呼吸;
失血量己经超过800毫升,离休克临界值不远;
布条带来的二次损伤,可能会让生存时间缩短三分之一...
但这一切都值得。
哈迪斯想要他像待宰的羔羊般慢慢流血而死,却不知道这"慢慢"反而给了他机会。每一秒延长的生命,都是对那个疯子的嘲讽。
李鑫仰头靠在椅背上,涣散的瞳孔倒映着顶棚裂缝中的月光。那缕微光像一把银色的手术刀,将黑暗剖开一道细小的伤口。就像他现在千疮百孔的身体,却仍在倔强地维持着生命的搏动。
血泊中的倒影里,他看到自己苍白的脸上竟浮现出笑意。这笑容扭曲而狰狞,却透着不肯屈服的意志。死亡或许终将获胜,但绝不会是今天,不会是在哈迪斯设定的剧本里。
在坠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李鑫的视线模糊地定格在那个突兀出现的银色面具上。
那面具完美得近乎恐怖,没有一丝人类皮肤的纹理,在月光下泛着金属的冷光。两个微小的红色光点代替了眼睛,正以某种诡异的频率闪烁着,像是在扫描他的生命体征。混沌的大脑中闪过一丝疑惑:这个曾在实验室惊鸿一瞥的神秘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汹涌而来的记忆狂潮淹没。
失血过多让他的意识开始分裂,前世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他看见自己还是李鑫时,坐在酒吧里跟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吞云吐雾,斗酒狂舞;转眼又变成许长歌在机甲实验室里调试机甲系统。两个世界的场景像被打碎的镜子,碎片相互折射,层层叠叠。
"李哥,这小子敢吞我们的货,要不要做了他!"
前世兄弟的声音突然在林悦说话的间隙插入。
"长歌!看着我!别睡!"
林悦焦急的呼唤又覆盖了前世女友的面容。
他看见悬浮车道与前世堵车的公路重叠;机甲实验室的量子计算机变成了前世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大树的电子音与前世手机的提示音交织在一起......
最荒诞的是,当他看向自己染血的双手时,竟分不清那究竟是李鑫在械斗中受伤的手,还是许长歌此刻被束带勒出淤痕的手。
记忆的漩涡越来越快。
前世的死亡体验突然清晰浮现——刺眼的亮光,身体被一片片分解,然后是漫长的黑暗。那段记忆本该随着重生被深埋,此刻却与哈迪斯刺入他胸口的刀光完美重合。
"原来...如此..."
在意识消散的边缘,许长歌突然明白了那种违和感的来源。哈迪斯看向他时的眼神,和前世那个科研人员如出一辙——那不是看一个人的眼神,而是在打量一件物品,一个实验体。
银色面具人的身影在扭曲的视野中逐渐模糊。李鑫努力想保持清醒,但记忆的洪流太过汹涌。他看见童年的李鑫,又看见少年时的许长歌。两个时空的成长轨迹像DNA双螺旋般缠绕在一起。
"李鑫..."
"许长歌..."
两个名字在他脑海中回荡,代表着两个截然不同却又紧密相连的人生。但此刻,他连自己究竟是谁都分不清了。
最后的意识里,银色面具人似乎说了什么,但那声音被记忆风暴撕得粉碎。他感觉自己正在坠入无尽的深渊,而深渊底部,等待着他的是一个被刻意遗忘的真相——关于大树,关于白泽,关于这场跨越两个世界的重生......
黑暗终于完全降临,带着所有未解的谜团,将他拖入无梦的沉睡。
意识像被潮水推上岸的浮木,缓慢而沉重地浮出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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