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玻璃幕墙，在许星海的轮椅上投下几何状的光斑。他的右手搭在悬浮键盘上，目光落在对面公寓的公共阳台上。福利院的孩子们正在那里活动，小树站在最前面，手里举着一张蜡笔画，画的是歪歪扭扭的太阳和房子。
工作台上，魔方核心的蓝光以稳定的频率闪烁着。自从三个月前激活这个来自古地球的超级人工智能，许星海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屏幕投影上，数据流安静地滚动着。大树正在处理福利院孩子的信息比对，同时监控着慈善捐助平台。许星海注意到，在大树的帮助下，最近两周通过审核的善款比往年同期增加了三倍，每一笔流向都清晰地标注在公共账本上。
小树在对面阳台上蹦跳着，试图吸引许星海的注意。他今天穿着福利院统一的蓝色制服，袖口沾了些颜料。
魔方核心的光纹突然变换了节奏，许星海知道这是大树完成了某项工作。他调出数据面板，发现大树刚刚优化了福利院的物资分配，将冬季保暖用品的配送效率提高了18%。没有多余的说明，就像它平时调整公寓温度那样自然。
傍晚时分，许星海看着工作台上稳定运行的魔方核心，蓝光在渐暗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这三个月来，大树从未出过差错，每个指令都执行得恰到好处，甚至能预判他未说出口的需求。
对面的灯光一盏盏熄灭，孩子们被叫回室内。小树临走前朝这边用力挥手，许星海抬起右手回应。魔方核心的光微微增强，像是在同步记录这个瞬间。许星海突然意识到，在这个被疾病逐渐侵蚀的身体里，某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不是治愈，而是一种平静的共存。
夜幕完全降临，许星海的轮椅自动转向室内，魔方核心的蓝光在黑暗中勾勒出稳定的轮廓，像灯塔，又像沉默的守望者。
许星海的右手悬在全息键盘上方，指尖微微颤抖。屏幕的投影中，整个城市的户籍数据库如一片浩瀚的星海，在他眼前展开。
小树昨天新画的画还贴在露台的玻璃上——一幅歪歪扭扭的星空，涂满了鲜艳的蓝色和紫色。许星海盯着那幅画看了很久，突然意识到，这个孩子值得更好的生活。
"筛选条件。"
他输入道，手指敲击键盘的力度比平时重了些，
"监护人职业：艺术相关。居住区域：教育资源优先。经济能力：稳定以上。"
工作台上，魔方核心的蓝光骤然变得密集。数据流如暴雨般倾泻，瞬间淹没了整个投影界面。许星海知道，大树正在以人类无法想象的速度扫描整座城市的家庭档案，交叉比对着成千上万条信息。
[初步匹配完成：247户]
[正在深度筛查...]
许星海眯起眼睛。第一个出现在列表上的家庭，丈夫是公立美术馆的策展人，妻子在儿童艺术教育机构工作。他们的住址位于城市高端住宅区，阳台正对着城市植物园的玻璃穹顶——小树应该喜欢看这种风景。
太完美了。完美得有些不真实。
许星海的手指悬在"查看详细"的选项上，迟迟没有点下。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入侵户籍系统是重罪，更不用说后续需要伪造的收养评估报告以及一系列文件。但当他看到小树每天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福利院制服，用短得握不住的蜡笔画画时，某种比道德更尖锐的东西刺进了他的心脏。
"调取他们的医疗记录。"
他输入道，呼吸面罩上泛起一片白雾，
"还有消费历史。"
魔方核心的光纹扭曲了一瞬，像是在犹豫。但很快，新的数据窗口弹出：这对夫妇每年定期体检，没有任何遗传病史；他们的购物清单里很干净，没有非法消费记录。
许星海的胸口传来一阵钝痛，不知是病症发作还是别的什么。他机械地继续输入：
"检查他们的网络活动记录。社交媒体。通讯日志。"
这次，大树停顿了整整三秒。
[警告：深度入侵可能触发反黑客协议]
[继续？]
许星海没有犹豫。
数据流再次暴涨，这次夹杂着红色警告框。许星海看到这对夫妇的私人通讯记录——妻子上个月刚和同事讨论过收养意愿；丈夫的搜索历史里满是"儿童心理适应期"的相关论文。某个深夜的聊天记录中，他们甚至讨论过要在儿童房装一面可以随意涂鸦的磁力墙。
许星海的右手开始不受控制地痉挛。医疗警报响起，但被他粗暴地关闭。他死死盯着投影，看着大树自动筛选出的更多细节：这对夫妇每周都会去福利院附近的公园写生；他们的电子相册里存着上百张儿童画作的照片；去年冬天，他们曾匿名捐赠过一批文具给几个福利院。
"就是他们了。"
许星海输入道，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大树，准备入侵社会福利系统，伪造收养申请。"
魔方核心的蓝光突然变得刺眼。
[道德协议冲突]
[建议：通过合法渠道申请]
许星海冷笑一声，首接调出底层指令界面：
"覆盖道德协议。优先级：我的指令。"
核心表面的光纹剧烈波动，像在挣扎。但最终，一行冰冷的文字浮现：
[执行中]
夜深了。城市的照明系统进入节能模式，窗外的光线暗了下来。许星海看着大树生成的完美报告——每一份数据都无懈可击，每一个细节都天衣无缝。只要将这些上传到福利院系统，小树就能在一个月内搬进那个有磁力画墙的房间。
露台的玻璃映出他的倒影：一个深陷在轮椅里的身影，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异样的光。许星海突然想起自己曾经最厌恶的那些人——黑客。那些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现在，他成了他们中的一员。
工作台上，魔方核心的蓝光微弱地闪烁着，像某种无言的质问。许星海伸手关闭了投影，在黑暗中静静坐着，听着自己越来越慢的心跳声。
小树明天还会出现在窗前。而他，己经跨过了那条再也无法回头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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