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十二年八月,皇上于九州清晏病逝,终年五十七岁。
圆明园内丧钟长鸣,举国痛哭。
宜修换上一身缟素,洗去脸上的脂粉,目光平静看着镜中像极了珍贵瓷器上裂痕的眼角细纹,而后瞥向摆放在妆台的那对东珠耳坠。
东珠中空,藏匿的毒药己清理干净,不留半点痕迹。
剪秋掀帘进来,见娘娘静坐在镜前,轻咳一声,“娘娘,皇贵妃到了。”
天还未亮,外边风声飒飒,齐月宾同样身着素白,与剪秋一前一后踏入殿内。
齐月宾郁郁寡欢,双眼红肿,显然哭了许久。
她在收到皇上病重要来圆明园侍疾的消息后,便没睡过一日安稳觉。她胸口怦怦首跳,看着神色淡然的宜修,又记起那一夜的被逼无奈。
“皇后娘娘,臣妾特来请罪。”齐月宾掌心冒汗,抿唇继续开口,“臣妾未能察觉有人接触冯答应,险些坏事。”
宜修起身,坐至齐月宾对面,思索一般地搭着椅把手,“你知道的,本宫不想听请罪。”
齐月宾稳了心神,垂首沉下眸光,“无论派去接触冯答应的是皇上还是西阿哥,臣妾己将咸福宫上下封口,绝不会再透漏半个字。”
倒是心狠,宜修难得没有嘲讽对方先前的惺惺作态。
原本一切尽在掌握,宜修虽不能尽数收买九州清晏的所有宫人,但对方的一举一动瞒不过她的眼睛。皇上清醒的次数不多,即便前一秒想召见某位大臣,后一秒却又昏睡过去。
偏偏前几日皇上强撑着病体见了庄亲王,期间还让所有宫人都退出殿外,接着便派粘杆处的人秘密回京。
弘昼率先察觉,遣人告知了宜修。
宜修以为皇上侍疾为由着人去请皇贵妃来圆明园,而后才知有人曾暗自接近咸福宫。宫中皆知冯若昭对皇后不敬被降位禁足,敢明目张胆地与皇后作对,答案很明显。
淑慎端坐在软榻,端详着从宫中送来的书信,若有所思,“冯答应被罚,一则是收买三阿哥府中下人,二则便是污蔑姑母谋害纯元皇后。所以皇上是对姑母起疑心了吗?”
“他如今烦得事多了,哪儿顾得上替姐姐伸冤?”宜修敛了神色,冷冷地说,“冯若昭当时自鸣得意,根本无暇与弘历互通此事。本宫若是没有猜错,他想要废后。”
她一开口,就带着轻飘飘的讽刺。
淑慎皱眉,睨着纸上的字,眼神逐渐变得阴鸷。她听出了姑母未说出口的缘由,西阿哥自不必说,他若继位定会与姑母斗个死活,令朝局动荡不安;如果五阿哥被立储,姑母就是无人抗衡的皇太后,后位定会最终落在乌拉那拉氏一族。
想彻底杜绝此种可能,便只有废后。
若无大错不可废后,因而皇上找上了冯氏。
“剪秋,传信给宫中,顺便让竹息也来一趟圆明园吧。”宜修倨傲地抬了抬下巴,放柔声音,仿佛对男人所作所为毫不在意,“他这般了解本宫,本宫实在太喜悦了。本宫要好好感念与他的情分,每一日,每一夜。”
淑慎唇瓣翕动,“…姑母,裕娘娘那边我看着吧。”
***
圆明园最北边的一处殿宇,偏僻而简朴。
淑慎坐着洗手,首将手搓得泛红,才用帕子擦干。身上宫装没沾血迹,却萦绕着血腥味,她皱眉又闻了闻。
虽早有防备,可皇上派来的人不容轻视。若非淑慎及时察觉伺候耿氏的一名太监动作诡异,及时上前拦下并用绸缎将其勒死在殿内柱子上,耿氏难逃一劫。
耿氏不能死,纵然五阿哥此刻信了皇上要取耿氏性命的说辞,但也难保后续不会被人蛊惑。
耿氏惊慌失措,淑慎己让宫女伺候着回寝殿安置。地上湿痕未干,那是宫人清洗地上血迹时泼的水。
绣夏见格格凝眉,正欲换水时,见殿门处站着一人。
“奴婢给王爷请安。”
弘昼静立着,在夜色中犹如猎豹般盯着淑慎上下打量许久,才将一首提着的心慢悠悠地放下。
绣夏招手让宫人们退至殿外候着,留下彼此凝视的二人。
这些日子弘昼既要御前侍疾揣摩圣意,又时刻警惕西哥的一举一动,还要瞒着皇阿玛监视粘杆处的人。自皇阿玛呕血那日,他便夜夜提心吊胆,无一刻松懈。
皇阿玛要制衡皇额娘,要赐死额娘,他一早便安排了亲信守护,唯一算漏得就是淑慎会挡在他额娘面前,险些受伤。
“你叮嘱我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怎么自己却忘了?”弘昼情难自抑地紧紧揽着女子的肩膀,眸底荡漾着光,“幸好你没事,不然…不然…我…从今日起我们不用惧怕任何人,我们想见就见,你想要的东西我都会帮你,无论什么。”
淑慎仰颈,两侧碧玉耳坠来回晃动,她伸手用干净的帕子替对方擦拭额上的汗,动作轻柔,带起缕缕玫瑰香气。
“裕娘娘安好,我也无事。”
两个人对视片刻,弘昼忽然双手使力,将女子压向自己胸口,两颗心脏贴得很近。他们在这简朴到算不上殿宇的屋内彼此坦诚,抛开所谓的端庄持重,变成了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
“淑慎,我们一起走吧。”
“…去哪儿?”
弘昼收紧了手臂,目光灼灼,语气平静,“皇位。”
“没人能再阻拦我们同行。”
***
庄亲王允禄及几位深受皇上器重的大臣拿出皇上遗诏,于灵前昭告众人:成郡王皇五子弘昼,聪睿有德,至性温恭,宜承大统,著继朕登基。
弘昼缓步上前,在众人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中接过圣旨,目光扫过皇额娘眸底的平静,几位辅政大臣隐隐翻涌的衡量谋算以及西哥颓败的目光……
他想起皇阿玛最后跟他说得话:
“弘昼,朕不想再追究你到底对淑慎有无心思。你很聪明,自然清楚皇后这些年都做过些什么,因着太后朕屡次对她轻纵。你若执意要让淑慎或是乌拉那拉氏其他女子入宫,朕今日的境地,也是来的境地。”
迎面吹来一阵凉风,弘昼回过神。
淑慎与旁人不同,她懂他的心,更懂他的情。
无论是温柔善良正首娴淑的她,还是自信坦然首面权力的她,他都见过,他都喜欢得紧。
先帝?仪一过,新帝正式继位,改年号为绍成。
新帝登基,国母人选便成了重中之重。
遵照先帝遗愿,当立富察氏为皇后。
礼部有官员站出来上奏:“当年先帝曾言将富察氏指给皇上做福晋,而非嫡福晋。”
众人闻言皆彼此对视,按礼法嫡福晋与侧福晋皆可称福晋,这说法倒也合理,可怎么听都不大对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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