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之昂的表情变得僵硬：“我只是不想看你走错路。”
“不是的！”在俞悦看来，此刻他眼底的担忧，像极了精心包装的伪善，“佟市长只不过是怕我丢了佟家的脸，更怕影响您的仕途。”
佟之昂面色骤变，额角渗出细汗：“你怎么能这么想？爸只是担心你……”
“够了！”俞悦厉声喝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如果你真像自己说的那么关心我，就该先去了解真相，而不是用你肮脏的臆测来侮辱我。”
俞悦转身推开通往走廊的门，阳光瞬间倾泻进来。
她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
首到电梯门关上，她才允许自己的手微微发抖。
“妈，你当年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她掏出手机，犹豫片刻，编辑了这条信息，却又在发送后撤回。
此时，冯时刚落地溪城。
卓凡正犹豫着，要不要告知俞悦也在这里。接了一通电话之后，那点犹豫没了。
“冯总，纪部长约见了太太。”
走在前面的冯时长腿一顿，“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卓凡将想说的也一并说出：“太太这两天在溪城开会，今天纪部长也出席会议，估计认出了太太，所以单独约见了一面。具体谈了什么，跟我联络的人也不清楚。”
冯时几乎没有犹豫，“查一下她住在哪。”
“好的，冯总。”卓凡又说：“见完纪部长，太太还见了她父亲，应该也是恰巧碰到，但父女谈得不太顺利，太太脸色不太好，都没参加后半程会议，首接离开了。”
“会议推迟。”
“好的，冯总。”
冯时打来电话时，俞悦刚进酒店电梯。
屏幕上“冯时”两个字，在她盯着电梯变换闪烁的数字时，停了。
她没接，也没回拨。
“纪卓远是你父亲？”
回酒店的路上，她编辑了这条信息，却在发送前删掉了。
有些真相，不应该由她揭开。
他不说，她便不会问。
她靠在电梯壁上，指尖冰凉，刚才与佟之昂的对峙像一场耗尽所有力气的风暴，留下的只有一片狼藉和深入骨髓的疲惫。
那句撤回给母亲的信息，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心头，带来一阵阵隐痛。
回到酒店房间，她没有开灯，只是将自己陷进沙发里。
黑暗中，纪卓远温和却带着审视的目光、佟之昂那张写满“为你好”却字字诛心的脸，交替浮现。
然后，是冯时。
这个名字，仅仅在脑海中浮现，就让她心头猛地一缩，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
那晚在灯光下交缠的气息、滚烫的触碰、以及事后两人心照不宣却又壁垒分明的沉默……所有模糊的、暧昧的、未解的复杂情绪，伴随着刚刚得知纪卓远是他生父的惊人真相，瞬间翻涌上来，交织成一张巨大而混乱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手机的震动在寂静中格外突兀。
屏幕上“冯时”两个字再度亮起，像黑暗中灼人的火星。
俞悦盯着它，首到铃声归于沉寂。
她无法在此时面对他，尤其是刚刚得知纪卓远是他生父之后。
她不知道冯时是否知晓这事，更不知道他如果知道纪卓远单独见了自己，会作何感想。那条删掉的信息，是她最后的体面……他不说，她便不问，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或者说，是横亘在两人之间无形的屏障。
她疲惫地闭上眼，试图理清这团乱麻。
……所有碎片都在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发出刺耳的噪音。
她感到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时间在昏暗中无声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规律而克制。骤然打破了房间里的凝滞。
俞悦心头一跳，警惕地看向门口。
这个时间，会是谁？
她下意识地排除了佟之昂，他绝不会追到这里。
她起身，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走廊暖黄的灯光下，冯时高大的身影清晰可见。他微微侧身站着，似乎也在等待，侧脸的线条在光影下显得冷峻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
他怎么会在这里？冯柠告诉他的？
心脏在胸腔里瞬间失序，猛烈地撞击着肋骨。
诧异、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还有那晚暧昧气息未散的尴尬，瞬间涌了上来。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脸颊开始微微发烫。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俞悦努力压下心头翻腾的巨浪，手指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停顿了两秒，才缓缓向内拉开。
门缝渐宽，走廊的光线涌入昏暗的房间，也照亮了门外那个人的全身。
“你……”她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冯时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深邃，带着一种穿透力，仿佛在仔细分辨她每一丝细微的表情。
他看到了她眼底残留的疲惫和未散尽的冷意，看到了她微微蹙起的眉宇间那点不易察觉的脆弱。
“刚到溪城。”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听说你也在这里开会。”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没有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也没有提纪卓远，更没有提那个让她脸色不好的父亲佟之昂。
仿佛卓凡汇报的那些信息，从未存在过。
俞悦的心稍微落定了一些，但随即又被另一种紧张取代。
他避开了所有关键点，这反而让她更加不安。
“嗯。”她应了一声，侧身让他进来，“临时安排。”
冯时走进房间，目光扫过略显凌乱的桌面和没开灯的客厅，最后落在她身上。
“脸色不太好，”他陈述事实，语气平淡，“溪城的夜景不错，出去走走？”
不是关切的询问“你怎么了”，也不是试图安慰或解释，只是一个简单得近乎随意的提议。
俞悦愣了一下。
她以为他会追问。
但他没有。
他只是站在这里，像一座沉默的山，然后向她伸出了一只无形的手……不是拉她走出困境，而是邀请她暂时离开这个困住她的房间。
这出乎意料的平静，反而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丝缝隙。
也好……她此刻需要的，正是这种不追问、不安慰，仅仅只是“存在”的陪伴。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回答，带着一丝迟疑，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的疲惫。
她随手抓起一件薄外套，跟在他身后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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