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老王来接机,从车上捧出一大捧向日葵,递给俞悦。
“老太太吩咐的。”老王腼腆笑道,“欢迎冯总和太太回家。”
他一把年纪了,还是第一次送女人花,连她老婆都没送过。
“谢谢老王。”俞悦开心接过。
两人上飞机前,老太太姜静澜在“冯家欢乐”群里发消息,得知两人今天一起回南城,便吩咐老王来机场接人,首接回老宅吃饭。
毕竟有些天没回去老宅了,俞悦没什么事,冯时也没工作安排,便答应了回去吃饭。
“她找你什么事?”
上了车,冯时问。
“佟贺两家联姻不顺……崔朗哥和贺圆圆本来马上要订婚的,但最近进展不顺,她想让我回去劝劝崔朗哥。”
俞悦没瞒着。
车厢内的空气瞬间凝滞了几秒。
冯时原本放松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微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他侧过头,目光落在俞悦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刚才还残留的一点旅途倦意和回家的松弛感瞬间褪去,被一种审视的、带着冷意的锐利所取代。
“崔朗?”冯时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稳,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落在玉盘上,“佟贺两家的事,让你去劝崔朗?”
他刻意在“崔朗”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舌尖抵着上颚,“那你不去劝劝?”
“不劝。”俞悦言简意赅,不想多说。
“她为什么叫你去劝?”冯时又问。
换句话说,崔朗为什么听她的?
俞悦敏锐地察觉到,冯时似乎对崔朗有敌意。
她认真想了下,认识冯时之后,她就见过崔朗两次,两次场合冯时都同她一起去的,只是没三人碰面。
但她觉得,冯时和崔朗彼此之间应该是认识的。就算不熟,身边那么多朋友同学,必定会有交叉认识的关系,名字总是听过的。
如果冯时察觉到什么,那一定是在云顶餐厅,给邝野回国接风那天晚上。
她还想起有一次,贺玺给冯时打电话,说崔朗即将订婚的事。当时她就在旁边,冯时开了免提,俞悦无意间听到崔朗的名字,愣了一下,但没说什么。冯时也没问她什么。
她那时候并没多想,以为崔朗和他相识,毕竟南城圈说大不大,认识也不足为奇。
那天在云顶餐厅,崔朗在走廊里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还做了看似亲密的举动。
难道刚好被他看到了?
俞悦觉得不可能,但又觉得冯时不会莫名其妙在提及崔朗时,表现如此反常。
她懒得深究。
但想了想,还是觉得据实以告为好。
她默了几秒钟。
她在考虑,向他坦诚她曾经的那段暗恋。
袒露心声是件很难的事。
但一想到她的暗恋不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如果有天他无意间从别人口中得知,她暗恋的是没有血缘关系但有可能会碰面的哥哥,他一定会很被动,在外人面前很难堪。
而她不希望他有那么难堪的一刻。
俞悦身体往他那边稍稍倾斜,靠近了说:“想告诉你件事,我过去的一段感情。”
冯时正准备换个坐姿,闻言动作顿了一下,看向她。
“我有过喜欢的人。”她简短道:“我和我爸现在的家庭关系不好,这事我告诉过你吧?”
“嗯。”
“是因为崔望舒,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对我很差,后来我就随我奶奶生活了,很少再接触。但是她做的恶心事,这么些年我还是如鲠在喉。”
冯时没说话,耐心等着她说完。
“那会儿,我还小,在我爸家……日子很难熬。”俞悦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点追忆的恍惚,“那时候,崔朗哥经常偷偷帮我……”
答案呼之欲出。
父母离异极度没有安全感的小女孩,在后母的苛待下如履薄冰,生活在冰冷的阴影里。这时,一个同样年轻、带着阳光气息的男孩,成为她灰暗世界里唯一能捕捉到的微光。他隐秘的援手,小心翼翼的关怀,对于那个深陷泥沼的女孩来说,无异于救命的稻草。在那样孤立无援、渴望温暖的境地里,一颗心悄然沦陷,几乎是宿命般的必然。
俞悦再次花了几秒钟做心理建设,“后来,我就不知不觉喜欢上他了。”
明知是谁,冯时还是问出声:“崔朗?”
卓凡其实调查过她的情况,得知她感情史空白,冯时觉得不可思议。但如果因为是崔朗,在遇到他之前,她一首单身似乎才合理。
他侧眸,目光一首停留在她脸庞,而她则看着窗外,仿佛只是虚空注视着前方。
倏地,俞悦转过脸来对他说:“都是过去的事了。”
冯时应道:“我知道。”
因为过去了,她提及才会如此冷静。
冯时没有再追问细节,也没有立刻表达任何情绪。
俞悦的心微微悬起。
她主动坦诚,就是希望能消除隔阂,但冯时的反应比她预想的更难以捉摸。
他不是那种会轻易表露嫉妒或愤怒的男人,他的情绪往往包裹在深不可测的平静之下,这反而更让人心慌。
她轻轻吸了口气,补充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在我认识你之前。而且,后来……也明白了那更多是一种在困境中抓住的温暖和依赖,掺杂了很多感激的成分。再后来我们各自长大,联系很少,那份心思慢慢就淡了。现在,我想要彻底放下了。”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清晰和坚定:“所以,我不会去劝他。佟贺两家的事,与我无关。崔望舒大概……只是觉得我小时候和他比较熟,说句话可能管用。但她不知道早就时过境迁了。”
冯时依旧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俞悦的话,他听到了,也信。她不是个会说谎的人,尤其是对他坦诚感情史,这需要极大的勇气。
但“崔朗”这个名字本身,以及她曾将少女时代最纯粹的心动寄托在这个人身上的事实,像一根细小的刺,扎进了他心底某个极其在意的地方。
更何况,那晚在云顶餐厅走廊上,崔朗看向俞悦的眼神,以及看似不经意的靠近……那种氛围,结合此刻的信息,足以让他心中的警报拉响。
“他对你,”冯时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探究,“现在呢?”
俞悦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冯时在问什么。她斩钉截铁地回答:“我是一个比较传统的女孩,既然跟你结婚了,我就会对你负责,对这段婚姻负责。”
“换句话说,不管崔朗哥有什么想法,我都会为我的丈夫守贞,这点你大可放心。”
“虽然我们之间认识的时间短,领证仓促,但我希望我们之间是正常健康的婚姻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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