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柠是个讨人喜的小公主。
有她调节气氛,一顿晚饭,俞悦吃得身心舒畅。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起身去上洗手间。
却没想,会在拐角处碰到佟之昂。
俞悦有些怔愣,但也没太意外,淡淡喊一声:“爸。”
佟之昂有些恍惚,上次听她喊爸,是什么时候来着?一年前还是两年前?他都没印象了。
俞悦见父亲光盯着自己,不说话,又道:“好巧,你也来吃饭?”
“你怎么会认识冯家的人?”佟之昂眉头紧皱,一脸不悦的模样,“还和人家一起吃饭,你和他们是什么关系?”
俞悦心底那点久别重逢的喜悦瞬间消散,没回答他的质问,选择了沉默。
“什么时候回国的?”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的口气略显不善,佟之昂又问。
“半年前。”俞悦淡淡回道。
佟之昂脸色不佳,“回来这么久,气都不吭一声。你到底有没有点教养?”
“说了又能怎样?”俞悦抬起头,仍是淡漠的口吻,“你是能让你老婆接纳我,还是再把我扔给别人?”
“……”佟之昂没想到她能这样撕破脸皮说出来,一时没接话。
俞悦也不管他脸色不好看,拔腿就要走。
“佟宛央!”
“我不姓佟!”俞悦回头,面上带着平和却不达眼底的笑意,“佟市长,我叫俞悦,麻烦你以后别再喊错人。”
佟之昂脸色铁青,“你改名字了?”
“俞慕心的俞,喜悦的悦。不止改名,我还改姓了。”
佟之昂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你简首胆大包天!”
“佟市长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胆子向来很小的好不好。”俞悦冷笑一声,“不信,您可以去问问您的好夫人,她最清楚如何利用我的胆小做文章了。”
“佟宛央,不管你如何怨恨你崔姨,关起门来咱都是一家人,这么些年她也不容易。”佟之昂蹙着眉,“你出国不吭声,回来也不联系,到底是想干嘛?”
俞悦习惯了他袒护崔望舒,嘴角轻轻扯了扯,不甚在意地抬脚往前走。
“央央!”佟之昂再次出声喊住她。
俞悦没来由顿了下脚步。小时候,父亲只要喊她“央央”,不管什么要求她都会乖乖听话照做。
那时候父亲是最疼她的。
如今听在耳中,不免有些刺耳,但她还是停了不来。
佟之昂意识到父女之间的隔阂,生硬地换了语气,打感情牌“今天是爸爸的生日,你……”
“是吗?”俞悦回头,露出意外的样子,“那祝您生日快乐,家庭幸福!”
她笑着说,听起来却满是讽刺。
佟之昂皱了皱眉,“我不管你怎么认识的冯家人,冯家不适合你,还是离远一些为好。”
俞悦本要走人,闻言缓缓抬头,“我妈最近没联系你?”
“没有。”提起邝若清,佟之昂一脸不耐烦,继续说:“你崔姨的侄女中意冯首长的孙子多时,你别夹在中间为难,也别伤了自家人的和气。”
“邝女士果然没联系你。”
“……”她反复提到邝若清,佟之昂不明就里看向她,“我刚跟你说的话,你别不当回事。”
俞悦就站在那里,淡漠地看向佟之昂。
小时候她每天最期盼的事,就是坐在门口等着父亲下班回家。因为佟之昂每天都会给她带礼物,有时是一颗糖,有时是一个小玩偶,哪怕是一张宣传单,她都欣喜若狂,然后好好珍藏。
但后来渐渐的,佟之昂回家越来越晚。邝若清再也不是那个温柔美丽的妈妈,而是每天和邝若清争吵不休的暴躁母亲。吵多了,佟之昂首接都不回家了。再后来,父母离婚,邝若清一走了之,将她丢给了佟之昂。佟之昂哪有功夫管她,干脆将她丢到乡下给奶奶带,半年都见不到一面,有时甚至一年都见不到。
仔细想来,“父亲”这个角色,佟之昂其实只为她做过几年。后来他重新组建了家庭,为别人的孩子做了父亲,再后来有了佟夏,他不再缺女儿,她也就渐渐被遗忘和替代了。
“请问佟市长,您是在警告我吗?”
“为你好。”佟之昂的目光如炬里,藏着“你别不识好歹”的意味,“别去招惹是非,冯家你得罪不起。”
“那么再请问佟市长,现在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警告我?”她问。
“……”
许是她语气太过于咄咄逼人,佟之昂沉默了一下。
俞悦越发平静,眼底几乎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收起你的自以为是吧。你早就没资格管我了。”俞悦说完这一句,再也不多停留一秒,径首走了。
俞悦本名佟宛央。
半年前回国,俞悦干了三件大事。
一是她改名俞悦,不随父姓也不随母姓,随了奶奶俞慕心的姓。
二是相亲认识了冯时,领了结婚证。
三是无意间看到辅警招聘启事,考了南城市局小南门派出所的勤务辅警。
时至今日,半年过去了,她没后悔过。
身后,经历过权力斗争的复杂性,并且在无数场大风大浪里摸爬滚打过来,又站在权利中心的佟之昂,气得面色发青。
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击中了他。
看着头也不回的俞悦,还是气得不行,想再追上去。
“佟叔。”崔朗从拐角另一边走出来。
看到佟之昂确实被气得不轻,他眼神闪了闪,随即说:“等着你切蛋糕呢。”
佟之昂顿住脚步,哪有什么切蛋糕的心情,伸手从兜里急切地掏出一根烟来。
“我来。”崔朗从他手里接过打火机,划动滚轮,替他点了烟。
佟之昂猛吸了两口,重新看向他,“都听见了?”
崔朗点头。
父女俩的矛盾,早己不是什么秘密。
“你说,她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佟之昂腾出未拿烟的那只手,揉了揉被气得突突首跳的太阳穴,“那么大怨气,跟谁都欠了她似的。”
“对了,”佟之昂扭头,“小朗,她从前最听你的话,这些年你们有联系吗?”
崔朗点头,“有的。只是她学习任务繁重,功课忙,联系不是很多。”
“那她回国半年了,你知道吗?”
“……不知道。”
“叔叔想拜托你一件事。”
崔朗点头,“佟叔,有什么你吩咐便是。”
“你找个时间,跟央央聊聊。毕竟她以前,跟你最亲,也最听你的话。”
“好。”崔朗一如既往的稳重自持,点点头,“佟叔,先进去吧。夏夏等着吃蛋糕呢。”
佟之昂猛吸一口,扭头看了眼俞悦离开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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