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悦回到包间，刚坐下，就收到邝若清的信息。
刷刷刷来了三条。
【你在哪？】
【我在你单位附近等你。】
【到了联系我。】
俞悦写写删删，最终没回。
佟之昂和邝若清跟约好了似的，要么就玩失踪，要么跟诈尸似的同时现身。这些年总是这样，抛弃她的时候毫不犹豫，想到她了就轻而易举地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从不问她意愿。
虽然她脸色如常，筷子却动得极慢。
她己经完全没胃口，但不想冯时和冯柠扫兴，便夹了菜，慢慢的塞进嘴里，无意识嚼动着。
冯柠依旧神采飞扬，讲述着最近的一些见闻。但冯时那样人情练达的人，怎会察觉不到她的异样。
“要不，我过去打个招呼？”冯时主动问她。
俞悦愣了一下，摇头，“不用。”
冯时自然是讲究礼数的人。但俞悦觉得没必要。
她都能想象到佟之昂和崔望舒见到冯时，会是怎样的一副嘴脸。
她不想给自己添堵。
也不想给冯时添麻烦。
俞悦解释了一句：“还是按照之前说那样吧。”
一年之内不见家长，也不介入彼此的家庭。
俞悦忽然觉得，当时提出这个建议的自己，简首是天才。
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吃饱了吗？”冯时又问她。
俞悦点点头。
于是三人起身下楼，沿着青石板路，慢慢往巷子口走去。
小巷很安静，但走出去又是人间繁华万里。
俞悦看着霓虹闪烁的光景，心情总算松快了些。
“哥，你去开车嘛，我脚疼走不动了。我和嫂子在这等你。”
冯柠将哥哥支开，拉着俞悦在巷子口的花墙下落座。
俞悦心里计划着，等会扫个车，来个夜骑。
虽然这里离小南门不是很远，但想到邝若清等在那里，她就不想回去。
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喜欢漫无目的地游荡，让思绪放空。累到极致，倒头就睡。醒来又是新的一天。
“嫂子，我对不起你！”
突然，冯柠站到他跟前，一本正经朝着她弯腰行了个大礼，眼看着双腿有下跪的趋势，吓得俞悦从椅子上蹦起来。
还好她反应快，眼疾手快将冯柠拉住。
“有话好好说，你别这样！”
一瞬间，她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连“冯柠不喜欢她，想趁着冯时不在设计陷害，让她有口难言”的狗血电视剧剧情都蹦了出来。
“我哥消失的这半年，其实都是因为我。”冯柠紧紧拉着俞悦的手，生怕她跑了似的，“你千万别生我哥的气，你要怪就怪我好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俞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没怪他。”
在冯柠的印象里，爸爸妈妈总是很忙。从小到大，都是哥哥陪伴在她身边。后面父母分开后，彻底没了家，好在兄妹俩习惯了彼此依靠，没觉得很难过。冯柠从小乖巧懂事，人生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唯独两年前，从家里偷了户口本偷偷和人领了证。
半年前，那段婚姻破裂，她出国疗伤。冯时不放心，放下国内的一切工作和生活，出国整整陪了她大半年。
“我和我哥不愧是兄妹，”冯柠说着说着笑起来，“我哥半年前和你领证，也没告诉任何人……不对，也可能是没来得及，因为你们领完证没两天，我哥就出国陪我了。”
冯柠当时并不知情。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无暇他顾。一个星期前，她知道自己耽误了哥哥的幸福，便马不停蹄的催着回来。
俞悦听完，摇头，“你没有耽误我和你哥的幸福，真的。”
冯柠还是很内疚，“真的？”
“嗯。”
看到她如此自责，俞悦为刚才将她往坏处想而羞愧，“我也要向你道歉……”
“道什么歉？”冯时去而复返，手里抓着两只氢气球，一只黄色长颈鹿，一只白色笑脸。
冯柠欣喜接过长颈鹿，抱在胸前，冯时将剩下的笑脸递给俞悦。
“……”俞悦怎么都没想到，他会买小朋友的玩具。
“拿着吧，嫂子。”冯柠在旁边眨眼，“大龄儿童也是儿童。”
冯时又从兜里掏出两根棒棒糖，递了一根到她跟前。
这下，俞悦乐了。
真把她当孩子了。
“嫂子，快吃吧。我不高兴的时候，我哥都会给我买糖吃。”
冯柠今晚很高兴……冯时是为俞悦买的。
俞悦心头一热。
她什么都不说。
她不说他也没问。
但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谢谢。”俞悦由衷表达谢意。
俞悦刚回南城那会儿，她没跟任何人联系。一次出警，偶遇初中校友安南，两人重获联系。
安南是热心肠的性格，得知她刚回国没什么社交圈和朋友，便自告奋勇要给她介绍男朋友。俞悦本来不想见，但安南磨了她半个月，她勉为其难去见了两次。前两个最后都不了了之。
安南还是不死心，说还有一位优质男，并表示事不过三，如果这次再不成，就算了，以后再也不给她介绍。
俞悦最终去见了冯时。
后来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两人快速领了结婚证。
安南心满意足出了国，至今都未回来。
至于冯时消失的半年，俞悦也没闲着，用她对冯柠的话说，“忙着为人民服务呢，你哥压根被抛之脑后，所以不用对我感到抱歉。”
“嫂子，你真好。”这一通勾兑，冯柠压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她主动抱住俞悦，许久都不愿撒手。
首到冯时拿着氢气球出声打断。
冯时先给冯柠剥了糖，又给俞悦剥好，递给她，“草莓味的，尝尝看喜不喜欢，不喜欢下次换个口味。”
冯柠每次都吃橙子味的，俞悦喜欢什么味，他不太确定。想着女孩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好像都喜欢吃甜的，便给她挑了草莓口味。
“谢谢。”俞悦郑重其事道完谢，才塞进嘴里。
冯柠心事说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蹦蹦跳跳往前走。
刚接受了礼物，俞悦没好意思立即提出分开走的想法。
草莓糖的甜蜜冲淡了心底的苦涩，她一只手捏着棒棒糖，一只手拽着氢气球，跟在冯时身侧，一起往停车的方向走。
灯光倾洒，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可两人走在一起，怎么看都不亲近，彼此之间总有无形的隔阂。
俞悦抬眼瞧了瞧冯时，只见他双手插兜，目不斜视，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没了冯柠，两人间的尴尬被放大无数倍。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打破这沉默，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脑海里不断思索着话题，却发现他们之间没什么交集，也没什么可聊的。
“今天……天气还不错哈。”她终于憋出了一句，声音小得连自己都有些听不太清。
冯时微微侧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移开，简单应了句：“嗯。”
这简短的一个字，像是给本就尴尬的气氛又添了一层寒霜，她有些懊恼自己怎么找了这么个无聊的话题，只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继续埋头走路。
夜晚路上行人来来往往，欢声笑语不断，可二人之间却很安静。
只能听见彼此的脚步声和偶尔氢气球被风吹动的 “沙沙” 声。
俞悦下意识加快了脚步，想要快点走到车旁，结束这令人煎熬的时刻。可又怕自己这样的举动太过明显，让冯时察觉到她的异样，于是又强行放慢了步伐。
这一快一慢的纠结间，手上一松，气球就飘走了。
俞悦尴尬地看向渐渐飘远的笑脸，又看向冯时。
只见笑容从他的眼角眉梢蔓延开来，打破了他平日里冷峻的模样。
俞悦先是一愣，随即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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