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德福呵呵干笑一声，心里悄悄嘀咕：哎哟，这点火气他一听就熟，这女人是雨天太闷，火气憋着呢。
他往厨房瞅了一眼，突然灵光一闪，道：“要不我去灶间给你煮点姜汤？暖暖身子？”
“你有这心思还不如把雨伞找回来。”
安杰白他一眼，但语气明显软了些。江德福嘿嘿一笑，拍拍屁股站起来，踢开角落的板凳，在门边果然找到了那把绿柄伞，居然被他压在柴堆底下，一截柄露在外头，被雨水浸了个湿透。
“喏，找到了！”他举着那把湿漉漉的伞进来，眉飞色舞地递给安杰。
安杰接过来，拿眼瞟了他一下，虽然没说话，但眼角却微微扬起，江德福知道，她是给他记了个小功。
“你要去哪儿？”江德福看她披上雨衣，心里有点犯嘀咕。
“院子里那点香菜忘收了，昨天就该拔回来了。这雨一泡，一准烂根。”
“你等我一块儿去。”
“不用了，你穿新衣服呢，别一脚踩进泥里回头又要我洗。”她边说边把帽子戴好，朝门口走去。
江德福摸了摸自己的新上衣，那是前阵子集市买的深蓝色外套，布料厚实挺括，他还没穿几次呢。他站在屋里，看着安杰消失在雨帘中的背影，一时竟有些不放心。
“喂！”他在门口喊了一声，“地滑，走慢点，香菜又跑不了！”
“知道啦！”安杰回头喊了一句，声音被风一吹，像是从雨幕中飘来的轻音。
江德福收了门，刚想回到炉子边坐下，忽然就听见外头“哎哟”一声。他心头一跳，马上冲了出去，只见安杰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握着那把伞，神情倒没太痛苦，像是轻微扭了一下脚。
“你看你看！”江德福连忙过去扶她，“我不是说了让你等等我吗？这不，滑倒了吧？”
安杰没吭声，只是抿着唇，表情微微有点倔强。
“来，我扶你进去。”
她不说话，却把手递给了他。
江德福心里泛起一股柔软，他握住她的手，觉得比往常更加温热。他半弯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扶她回屋，一边碎碎念：“以后你要出去，就得等我在一块儿。下雨天哪能一个人跑，地上滑得跟抹了油一样，你就这么点力气还不服老。”
安杰靠在他胳膊上，轻哼了一声：“你就说我老呗。”
江德福立刻改口：“我说我说我老，你年轻，你年轻得跟刚发芽的豆苗似的。”
安杰忍不住笑出声，江德福一听她笑了，也轻松下来。把她安顿在炕上后，他小心地拿棉布包着她的脚看，幸好只是扭了筋骨，红了一块，但没肿。
“我去给你煮碗姜汤，再顺便熬点筋骨草。”他说着站起来，眼神比刚才郑重了几分。
安杰点点头，却忽然拉住他的袖子：“你别光顾着照顾我，那香菜还在地里呢。”
“菜算啥啊，你才是我家头号重要物资。”江德福咧嘴一笑，往厨房走去，脚步快了些，但心里却沉静如水。他不知道为什么，这场雨，竟让他突然觉得日子有些不一样了。是那些吵吵闹闹的点滴让他明白，有人能一起在雨里摔跤，一起在屋檐下躲雨，这辈子，好像就值了。
灶台上的火苗跳跃着，他往锅里倒了水，一边切姜片，一边嘴里轻声念叨：“一碗姜汤暖全身，一点柔情伴雨声……”
屋里，雨还在落，但更远的地方，是这对夫妻小小日常的余韵，在夜色中悄悄铺展。
姜汤的热气在厨房里氤氲升腾，把灶台上的铁壶熏得发亮。江德福把火苗调得刚刚好，火光舔着锅底，不急不躁。他低头切着生姜，刀刃在木板上“嗒嗒”作响，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小了许多，只剩下滴答的细响，在屋檐下断断续续落着。热气模糊了他的眼镜片，他用袖口随手一擦，抬起头，又往锅里添了两片红枣。
屋里的安杰半躺在炕上，一只脚架在靠垫上，脸朝着窗户那边，盯着雨丝发呆。她的额发有些散乱，一缕一缕贴在太阳穴边，刚才滑倒时磕了一点皮，虽不重，但有些刺痛。她指尖轻轻着那地方，心里有点烦躁，却也莫名温热。
她不是那种轻易表达情绪的人，哪怕脚踝疼得发麻，也只闷着不出声。但此刻，她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线。
江德福又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进来时，安杰的眼神才从窗外收回来。她望着他额头的汗珠，眉头紧皱地问了一句：
“你干嘛煮那么久？”
江德福把碗轻轻放在炕沿，小心吹了口气，语气带着一丝讨好：
“我怕你嫌姜太辣，给你放了点红枣、黄糖，又熬了些筋骨草。你尝尝，苦不苦。”
“你又不怕我喝完给你一脚踹出去？”
“你脚现在踢不了人，我才抓紧这机会对你好点。”江德福眨了眨眼，一副自知之明的模样。
安杰白了他一眼，但嘴角终究还是翘了一点。她端过姜汤，轻抿了一口，汤汁温热微甜，后味带着些许草药的涩意，却不难喝。她没有出声评价，只是默默一口接一口喝着。
江德福见她喝了，也安心了几分，坐在炕沿一边扒拉着她落在毯子上的头发，一边说：
“你说这雨下了快一天了，院子那边的黄瓜藤都快压塌了。明天晴了，我得去给它们加加竹架子。”
安杰放下碗，轻轻哼了一声：“你别净想着你那黄瓜，柴房的窗子漏水了，你不修，那边棉被都潮了。”
“哎哟，我这不是这几天被你管得团团转，连黄瓜我都顾不上了。”他说着，又凑近些，声音压低了几分，“你要是多夸我一句，说不定我明天还顺手给你修门。”
安杰嘴角一扬：“你做这些事不是应该的？”
“那我还能不讲点情绪激励啊。”
她没再接话，只是靠着炕头，神情有些松懈。雨天总让人软下来，好像骨头都被泡得发软了似的，连说话都不想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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