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的糖醋排骨在碗里泛着油光,苏棠盯着自己映在骨头上的倒影,后颈又泛起那种细密的痒——像有根细针在皮肤下轻轻戳,从昨天开始,这种感觉就跟甩不掉的影子似的黏着她。
"棠棠?"对铺小陆的声音从对面飘来,"你今天怎么吃这么慢?"
她猛地回神,筷子"当啷"一声磕在碗沿上。
身后打菜窗口的喧闹突然静了一瞬,她鬼使神差地转头,只看见几个端着餐盘的女生说说笑笑走过,连个帽檐都没瞧见。
"没事,"她扯出个笑,夹起排骨塞进嘴里,甜腻的酱汁却在舌尖泛苦,"可能...可能昨晚没睡好。"
可昨晚顾砚明明抱着她睡的。
苏棠攥紧校服下摆。
凌晨三点她起夜,迷迷糊糊看见顾砚靠在床头,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他眼尾发青——他又在看监控了。
她当时装睡,听见他轻轻叹口气,把被子往她肩头拢了拢。
不能告诉他。
苏棠咬了咬腮帮。
上周顾砚为她揍了林浩那顿,教导主任差点记他大过,现在要是再说有人跟踪...她摸了摸兜里皱巴巴的便利贴,那是今早出门前在宿舍楼下石凳上发现的,玫瑰花瓣黏着泥,把纸都洇透了,只勉强认出半行字:"你笑起来真好看"。
教学楼转角的穿堂风突然灌进来。
苏棠抱着课本缩了缩脖子,高跟鞋在瓷砖上敲出"哒哒"的响。
拐角处的镜子映出她发白的脸——就在刚才,她分明看见斜后方闪过一片藏青帽檐,和监控里那个影子的帽子颜色一模一样。
"同学?"
她猛地转身,怀里的《现代文学》"哗啦"掉了一地。
捡书时指尖触到一片阴凉,抬头正对上清洁阿姨疑惑的眼:"你没事吧?
脸色这么白。"
"没事没事!"苏棠手忙脚乱把书摞起来,发顶的碎发被风掀起来,"可能...可能要下雨了。"
可天空蓝得没有一丝云。
她抱着书往教室跑,心跳声盖过了身后渐起的脚步声——等她再回头,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尽头的窗户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当晚顾砚翻窗进来时,带了股夜凉的风。
苏棠正蜷在沙发上刷剧,手机屏幕的光映得她眼尾发红。
听见动静她条件反射地回头,见是顾砚,这才松了口气:"你怎么..."
"苏棠。"
他打断她的话,鞋跟在地板上磕出清脆的响。
月光从窗户漏进来,照见他攥成拳的手背——那里有块新蹭的擦伤,像是翻墙时刮的。
"你最近总往身后看。"他一步一步走近,影子把她整个人罩住,"吃饭时筷子拿不稳,刚才我在窗外站了三分钟,你都没发现。"
苏棠喉咙发紧。
她想起今早顾砚给她买的热豆浆,想起他悄悄塞在她书包里的小熊软糖,想起他昨晚摸黑给她贴在床头的星星灯——那些都是他爱她的证据,可现在,他的眼睛里全是她最害怕的东西:担忧。
"我..."
"骗我好玩吗?"
顾砚突然蹲下来,手指轻轻捏住她下巴。
他的指腹有常年握笔磨出的薄茧,蹭得她皮肤发痒,"前天在二教楼梯口,你躲在我身后时手在抖;昨天去图书馆,你挑了最亮的位置坐;今天早上,你把石凳上的玫瑰藏在枕头底下,当我闻不出那股烂花味?"
苏棠的眼泪"啪"地砸在他手背上。
"我怕你担心。"她抽抽搭搭地说,像小时候被父亲锁在阳台时那样,揪住他校服袖口,"就...就是个变态而己,说不定过两天就..."
"苏棠。"顾砚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带着点哑,"你知不知道,我昨天调了学校所有监控?"
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苏棠的呼吸顿住——监控里,藏青帽檐的影子正蹲在她宿舍楼下,举着手机的手稳定得像架机器。
镜头的方向,清清楚楚对着她的窗户。
"他拍了你换衣服。"顾砚喉结滚动,"拍了你在阳台吃冰淇淋,拍了你...拍了你靠在我怀里笑。"
苏棠的胃里泛起恶心。
她突然想起这几天总觉得哪里不对——晾在阳台的白裙子,明明叠好了却总皱巴巴的;床头的玩偶,小熊的眼睛好像被移动过两厘米。
原来从那时候开始,就有双眼睛...
"我明天就去报警。"顾砚把她抱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你信不信我?"
苏棠没说话。
她把脸埋在他颈窝里,闻着熟悉的雪松味,突然想起林浩上周被揍时说的话:"你护得住她一时,护得住一世吗?"
第二天清晨,顾砚比平时早了半小时出门。
他站在校门口的香樟树下,看着林浩从公交站走过来。
对方今天穿了件藏青连帽衫,帽檐压得低低的,看见他时挑了挑眉:"顾神这是?
查岗?"
"把跟踪苏棠的人交出来。"顾砚往前走了一步,阴影笼罩住林浩,"我知道不是你,但你肯定认识。"
林浩笑出了声。
他伸手把帽檐往上推了推,眼尾的淤青还没消:"顾砚,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
她这种没爹疼的小可怜,招蜂引蝶惯了,谁知道..."
"啪"。
拳头落在林浩左脸的声音比耳光还响。
顾砚捏着他后领把人抵在墙上,指节因为用力泛白:"再让我听见你说她一个字,我废了你。"
林浩的帽衫被扯得歪歪扭扭。
他盯着顾砚发红的眼眶,突然收敛了笑意:"你真以为就你在查?
昨天有个警察来问我话,说有人匿名举报...啧,顾神,你猜那信里写了什么?"
顾砚的动作顿住。
他松开手时,林浩整理了下衣服,哼着歌往校门里走。
走到台阶上时突然回头,帽檐下的眼睛闪着光:"小心点啊,你宝贝棠棠,可不止被一个人盯着呢。"
顾砚站在原地没动。
晨雾里,他看见校警室的门开了,老李穿着藏蓝制服走出来,手里捏着个牛皮信封。
老人冲他招了招手,阳光穿过香樟叶,在信封上投下斑驳的影。
防盗门的电子锁"滴"地一声,顾砚刚把老李让进客厅,就见老人从制服口袋里抽出个泛黄的牛皮信封。
"今早刚收到的匿名信。"老李推了推警帽,指节叩了叩信封上的照片,"最近有学生频繁出入女生宿舍周边,我们调了监控——是他。"
照片边角被折得毛糙,林浩的脸却清晰得刺眼。
他半张脸隐在藏青帽檐下,举着手机的手正对着苏棠宿舍的窗户,和顾砚昨天在监控里看到的影子严丝合缝。
"您说匿名?"顾砚的拇指碾过照片上林浩上扬的嘴角,指腹突然发颤——这和上周揍人时对方挑衅的笑一模一样。
"信里还附了定位。"老李从信封里抖出张便签纸,"说这人跟踪苏同学半个月了,连她几点晾衣服、几点关阳台灯都记着。"他拍了拍顾砚绷紧的后背,"年轻人,护人是好事,但别学他钻牛角尖。"
顾砚没接话。
他盯着便签上密密麻麻的字迹,突然想起苏棠今早叠裙子时的动作——她把白裙子抚平又揉皱,反复三次才塞进衣柜最里层。
原来那些被弄乱的衣物、移位的玩偶,根本不是她记错了,是有人......
"小顾?"老李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我先走了,有情况随时联系。"
门"咔嗒"合上时,顾砚的指节抵在玄关镜上,镜子里他眼尾的红血丝像要渗出血来。
他摸出手机翻到苏棠的聊天框,对话框停在半小时前:"中午想吃糖醋排骨吗?"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又缓缓收了回来。
他想起昨晚苏棠缩在他怀里时,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怕你担心。"
所以这次,他要先把所有刺拔干净,再把最软的肚皮亮给她看。
顾砚转身走向卧室,衣柜门拉开时带起一阵风。
他把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衬衫、数学竞赛奖杯、母亲留下的银镯子一件件往行李箱里塞,动作快得像是要把所有能护着苏棠的东西都打包。
"顾砚?"
浴室的水蒸气还未散尽,苏棠裹着小熊毛巾站在门口,发梢滴下的水在地板上洇出小圆圈。
她盯着床上摊开的行李箱,声音发颤:"你要搬走?"
顾砚没抬头,指尖却顿在半空中——他正把苏棠送的手工围巾往箱子最上层放。
围巾边缘的毛线被她织得歪歪扭扭,他却视若珍宝。
"我打算搬来和你一起住。"他低头整理围巾褶皱,喉咙发紧,"就隔壁那间空房,我问过房东了,明天就能搬。"
"为什么?"苏棠的毛巾滑下一点,露出锁骨上淡粉的吻痕,"我们不是每天都......"
"因为我想看着你醒来。"顾砚突然转身,握住她滴着水的手贴在自己心口,"而不是担心你半夜起夜时,阳台上有没有人;不是怕你吃早餐时,身后有没有眼睛;不是......"他喉结滚动,"不是怕我不在的时候,你又把害怕藏在笑里。"
苏棠的眼泪砸在他手背上,和她发梢的水混在一起。
她想起今早躲在窗帘后,看着顾砚在楼下等了二十分钟——他明明带了钥匙,却偏要等她下来,说想看看她睡眼惺忪的样子。
原来他早就知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好。"她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他颈窝,"但你得帮我把床头的小熊搬过去,它眼睛歪了,我总觉得......"
"我帮你粘。"顾砚的手掌抚过她湿冷的后背,"粘得比原来还牢。"
深夜的月光漫过飘窗。
苏棠蜷在顾砚怀里,听着他均匀的心跳,手指无意识地勾着他睡衣的纽扣。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像有人在低声说话。
"你会一首这样保护我吗?"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顾砚低头吻她额头,唇齿间是牙膏的薄荷味:"只要我还活着。"
他感觉到怀中人的身体轻轻一颤,于是把手臂又收紧了些。
首到苏棠的呼吸变得绵长,他才轻轻抽出手,摸过床头的台灯开关。
黑暗漫上来的瞬间,窗外的阴影动了动。
藏青帽衫的男人缩在楼下的灌木丛里,相机镜头上的红光闪了闪。
取景框里,苏棠的发顶正蹭着顾砚的下巴,像只撒娇的猫。
他舔了舔后槽牙,手指在快门键上——这张要洗成大尺寸,贴在他墙上新空出的位置。
"咔嚓"。
闪光灯的亮芒刚闪过,他就猫着腰往巷口跑。
路过垃圾桶时,随手丢进张照片——照片上,顾砚的拳头正砸在林浩脸上,背景里苏棠的白裙子被风掀起一角。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时,苏棠迷迷糊糊摸过床头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瞬间,她的呼吸顿住——锁屏推送的热搜标题刺得眼睛生疼:"A大校草当街施暴?
监控曝光疑似校园暴力"。
照片里顾砚扬起的拳头清晰可见,而他身后,苏棠的白裙子正被风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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