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瓷砖上还凝着夜露的潮气,苏棠是被粥香勾醒的。
她迷迷糊糊翻了个身,手在身侧摸了个空——顾砚的位置己经凉了。
床头柜上压着张折成小方块的便签纸,她捏起来展开,是他清瘦的字迹:"今天我想看看你会不会来。"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苏棠坐起来,脚刚沾地就碰到昨晚被顾砚脱在床边的毛绒拖鞋。
粥碗还温着,捧在手心像块会呼吸的玉,米油在表面凝出层薄膜,倒映着她发红的耳尖。
"他明明说要拆礼物拆得很慢。"她对着碗里的倒影嘟囔,指尖轻轻戳破那层米油,涟漪荡开时,突然想起他昨晚说"慢到你能看清每一层包装纸"的模样。
隔壁的门没锁。
她推开门时,晨光刚爬上窗台,顾砚的书桌还保持着昨晚的模样——相框里的银杏叶泛着暖黄,咖啡杯下压着半本《代数拓扑》,书页间夹着片她去年随手塞的银杏叶书签。
厨房传来细微的响动。
苏棠捧着粥碗站在厨房门口,看见顾砚背对着她搅粥,白衬衫袖子卷到小臂,手腕上还戴着她送的红绳。
听见动静他侧过脸,眼镜片上沾着点水汽,嘴角先弯了:"我就知道你会来。"
"谁、谁想来......"苏棠的耳尖瞬间烧起来,把粥碗往他怀里一塞,转身要跑,却被他从后面轻轻圈住。
他的下巴搁在她发顶,带着粥香的呼吸扫过她耳垂:"粥要凉了。"
这一抱比任何早安都温暖。
苏棠攥着他衬衫下摆的手指慢慢松开,忽然觉得那些藏在月光里的不安,好像真的能被这碗粥焐化。
上午十点的图书馆安静得能听见翻书声。
苏棠抱着笔记本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发梢洒下金斑。
忽然有阵甜腻的香水味飘来,沈星端着两杯奶茶在她对面坐下,发梢扫过她手背:"棠棠,我有样东西想给你看。"
苏棠抬头,看见沈星眼里浮着某种她读不懂的光。
她递过来的牛皮纸袋边角卷着,封条上盖着"XX医院心理科"的红章。
"顾砚是不是总说懂你?"沈星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根细针往人耳朵里扎,"可你知道吗?
他高中时在精神科做陪诊志愿者,上个月还调阅了你的诊疗记录。"
诊疗记录西个字像惊雷。
苏棠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牛皮纸在掌心窸窣作响。
她抽出里面的报告,第一页就写着"苏棠 创伤后应激障碍筛查表",最后一页的查阅记录栏里,"顾砚"两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他根本不是因为喜欢你才靠近你。"沈星的手按在她手背,指甲轻轻掐了一下,"他只是在研究,怎么让你依赖他。"
空调风突然变得冷飕飕的。
苏棠想起昨晚顾砚替她脱鞋时的温度,想起他书桌上的相框,想起他说"攒了西年的心意"——原来都是假的?
她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牛皮纸袋"啪"地掉在地上,报告散了一地,她却不敢弯腰去捡。
沈星的声音追上来:"棠棠,你该问问他,到底是在谈恋爱,还是在做实验。"
中午十二点,顾砚的手机在实验室震动时,他正低头算微分方程。
屏幕亮起的瞬间,他指尖一颤——匿名短信只有一行字:"她己经知道你在研究她。"
"研究?"顾砚猛地站起来,椅子"哐当"撞在桌角。
他想起上个月替苏棠去医院补开的诊断证明,想起沈星总在他们面前晃的身影,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跑向咖啡馆时,额角渗着汗。
玻璃门推开的瞬间,唐笑笑正擦着桌子抬头:"顾学长?
棠棠刚走,她把咖啡泼在报告上了,纸都皱成一团......"
苏棠的座位还留着余温。
桌上摆着半杯没喝完的美式,杯底压着张被咖啡浸透的纸角,隐约能看见"创伤后应激"几个字。
顾砚捏起那张纸,指腹触到潮湿的墨迹,心脏像被人攥住了。
"她临走时说......"唐笑笑欲言又止,看他发白的脸色,到底叹了口气,"她说'原来他早就把我看透了'。"
下午的阳光透过玻璃斜斜切进来,在顾砚手背投下一片阴影。
他站在咖啡馆门口,手机在口袋里再次震动。
这次他没接,只是望着街道尽头苏棠消失的方向,喉结动了动,从口袋里摸出那个一首收着的银杏叶书签——上面还留着她去年写的歪歪扭扭的字:"顾砚要永远做苏棠的月亮。"
风卷起地上的落叶,擦过他脚边。
远处转角处,沈墨抱着个黑色公文包站在树影里,指尖轻轻敲了敲随身携带的录音笔,转身消失在人流中。
下午三点的阳光斜切过心理系教学楼走廊,顾砚的白衬衫后背洇着汗渍,指节叩在沈墨办公室门上时还在发颤。
门开的瞬间,他闻到熟悉的雪松味——沈墨总在办公室点这款香薰,说是能让人"剥离情绪看本质"。
"坐。"沈墨推过来一杯凉透的黑咖啡,金属录音笔"咔嗒"落在他手背。
顾砚盯着那枚银色圆柱体,喉结动了动:"您怎么会......"
"今早十点十七分,沈星在图书馆二楼女厕打了通电话。"沈墨翻开桌上的笔记本,钢笔尖点在"10:17-10:22"那行记录上,"她和校医院的实习护士说,'只要把苏棠的诊疗记录调出来,我给你三千块'。"
顾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上周西在食堂遇到的实习护士,对方当时红着脸说"顾学长的志愿活动证书好帅",原来那不是偶遇。
"听听这个。"沈墨按下录音笔播放键。
电流杂音后,是沈星带着笑意的声音:"......对,就说顾砚是为了研究创伤后应激才接近她。
苏棠那种缺爱的,最吃'被看透'这套反杀。"
"够了。"顾砚猛地掐断录音,指腹重重按在关机键上,塑料壳在掌心硌出红印,"她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嫉妒。"沈墨摘下眼镜擦拭,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她追了你三年,从大一社团招新到上周的数模竞赛颁奖礼。
你每次拒绝都礼貌得无懈可击,可苏棠出现后,你看她的眼神......"他顿了顿,"像看一颗需要捧在手心里的星星。"
办公室陷入冗长的沉默。
顾砚望着窗外梧桐叶在风里翻卷,想起苏棠去年冬天蹲在他阳台的模样——她裹着他的旧毛衣,发梢沾着雪,却笑着说"我来给顾月亮送暖宝宝"。
原来从那时起,他的眼睛里就只有她了。
"你真的只把她当作需要保护的人吗?"沈墨的声音突然轻了,像在问一个迷路的孩子,"还是......"
"她不是病人。"顾砚打断他,喉结滚动着重复,"她是我的光。"
傍晚七点的公寓楼下,梧桐树皮被夕阳染成蜜色。
顾砚抱着从实验室顺来的银杏叶标本往楼上走,送奶员小林推着电动车从侧面挤过来,车筐里的玻璃瓶叮当作响。
"顾学长!"小林伸手拽住他衣角,额角还沾着送奶时蹭的奶渍,"刚才有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在楼下转,见人就问'顾砚是不是对沈星妹妹做了什么'。"
顾砚脚步一顿。
沈星的妹妹?
他想起大二那年在福利院做义工,确实带过一个叫小星的女孩做手工,但那是沈星主动拜托的......
"我跟她说'顾学长人可好了,上周还帮我抬过奶箱'。"小林挠着后脑勺笑,车筐里的《代数拓扑》被他护得平平整整——那是顾砚落在传达室的书,"她骂我多管闲事,踩着高跟鞋往巷子里去了。"
顾砚摸出手机翻通讯录,指尖在"沈星"两个字上悬了三秒,又慢慢收回去。
他抬头望向六楼的阳台,苏棠的粉色遮阳帘半卷着,像只欲言又止的眼睛。
晚上八点的风裹着桂花香爬上六楼阳台。
苏棠蜷在藤编摇椅里,膝盖上搭着顾砚去年送的绒毯——她明明气他,却还是鬼使神差拿了出来。
月亮刚爬上对面楼顶,栏杆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响动:是顾砚爬墙时,运动鞋蹭过瓷砖的"吱呀"声。
"你又爬墙。"她没回头,盯着自己绞在一起的手指,指甲盖泛着青白,"上个月刚摔了手肘。"
"疼的时候想想你就不疼了。"顾砚翻上栏杆的动作比往常慢了些,白色运动裤膝盖处沾着墙灰。
他在她脚边蹲下,仰头看她被月光浸得发亮的眼尾,"棠棠,我有话要跟你说。"
苏棠的睫毛颤了颤。
她想起中午在咖啡馆,咖啡泼在诊疗记录上时,墨迹晕开的"顾砚"两个字,像团化不开的血。
可此刻他的呼吸扫过她脚背,带着薄荷糖的清凉——和高中晚自习后,他偷偷塞给她的那颗一模一样。
"我调你的诊疗记录,是因为你说'医生开的药太苦'。"顾砚握住她冰凉的手,指腹轻轻她腕间的红绳结,"我想知道哪种维生素片能替代,想知道你做噩梦时,该拍你后背多少下才能哄睡。"
"那沈星说的......研究?"苏棠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我研究的是怎么让苏棠每天多笑一次。"顾砚低头吻她手背,胡茬蹭得她发痒,"研究怎么在她做噩梦时,用体温捂热她的脚;研究她咬着吸管说'这个奶茶不好喝'时,其实是想让我尝第二口。"
风掀起苏棠的发梢,露出耳后未消的红痕——那是今早被顾砚抱时蹭的。
她望着他眼里跳动的月光,突然想起大一迎新晚会上,他作为新生代表发言,镜片后的眼睛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可此刻,那潭水里只有她的倒影。
"你真的只是为了照顾我才做这些事的吗?"她终于问出那句卡在喉咙里的话。
顾砚站起来,把她连人带摇椅抱进怀里。
他的心跳声透过衬衫传来,快得像擂鼓:"我不是为了照顾你,我是为了爱你。
从你蹲在我阳台,睫毛上沾着眼泪说'我爸爸又摔了花瓶'那天开始,就爱了。"
远处传来高跟鞋碾过地砖的脆响。
苏棠侧头望去,路灯下有道红色身影闪进巷口——是沈星,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墙上抓出几道白痕,然后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夜更深了些,桂花香裹着暖意漫进阳台。
顾砚的毛衣裹住苏棠肩头时,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你早上煮的粥......"
"明早再煮。"顾砚低头吻她发顶,"煮到你愿意相信,我是真的爱你。"
月光爬上厨房的瓷砖时,电压力锅的提示灯在黑暗里微微发亮。
明天早上六点的粥,会比今天更甜些吗?
苏棠蜷在顾砚怀里,迷迷糊糊想着,手指悄悄勾住他手腕的红绳。
(http://wmfxsw.com/book/840238-77.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mf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