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鼓励，查攀安胆子大了起来："譬如一个人患了病，医者必先究其病因，方能对症下药。治国亦是如此。若因忌讳而不究前朝得失，岂非讳疾忌医？"
太子的表情逐渐舒展，最后竟露出一丝笑意："小安子，没想到你还有这番见识。这话是谁教你的？"
查攀安暗叫不好，差点露馅，连忙低头："奴才……奴才以前伺候过一位老学士，常听他这般说。"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明日父皇要召集群臣议定孔僖之罪。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查攀安心跳加速。这是在考他啊！他思索片刻，谨慎回答："奴才以为，非但不该治罪，还应嘉奖孔大人敢于首言之举。至于御史大夫……以言罪人，非忠臣所为。"
"好一个‘以言罪人，非忠臣所为'！"太子拍案而起，"明日我便如此向父皇进言！"
查攀安连忙跪下："殿下明鉴！但此话若出自奴才之口……"
"放心，我自有分寸。"太子扶起他，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小安子，你总是能给我惊喜，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查攀安退出书房时，后背己经湿透。他刚才那番话，放在现代不过是常识，但在汉代可是大胆至极的言论。幸好太子开明，若是遇上其他主子……
"小安子！"一个尖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总管赵德全阴着脸站在廊下，"过来！"
查攀安暗叫不好，硬着头皮走过去："赵总管有何吩咐？"
赵德全眯起三角眼："最近殿下召见你很频繁啊。都说了些什么？"
"回总管，殿下只是让奴才整理书简，偶尔问些识字的问题。"查攀安低头回答，心跳如鼓。
"哼！"赵德全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别以为得了殿下的青睐就能飞上高枝头。记住你的身份——一个没根的小阉人！若让我发现你蛊惑殿下，有你好受的！"
查攀安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却不敢反抗："奴才不敢，奴才明白……"
赵德全冷哼一声甩开手："滚吧！今晚你值夜，若敢打瞌睡，仔细你的皮！"
看着赵德全远去的背影，查攀安揉了揉生疼的下巴，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这个老阉狗，早晚有一天……
次日清晨，查攀安正在庭院洒扫，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是太子身边的另一个小太监小顺子。
"小安子！快！殿下召你！"小顺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查攀安扔下扫帚，跟着小顺子一路小跑。路上，小顺子压低声音告诉他："今日晨议，太子殿下力排众议，不仅救了孔大人，还让陛下罢免了御史大夫，升孔大人顶替其位！现在满朝震动呢！"
查攀安倒吸一口冷气。他没想到太子行动如此迅速果断，更没想到影响会这么大！
太子书房外己经聚集了几个太监，都探头探脑地想听里面的动静。查攀安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太子清亮的声音："都退下！小安子进来。"
在一众太监或嫉妒或惊讶的目光中，查攀安低头走进书房，反手关上门。
书房内，太子正在来回踱步，脸上带着罕见的兴奋。见查攀安进来，他快步上前："你猜怎么着？父皇不仅采纳了我的建议，还夸我见识超群！"
查攀安连忙跪下："恭喜殿下！"
"起来起来。"太子亲手扶起他，"这都是你的功劳。你那句‘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父皇听了连连称善。"
查攀安心中暗喜，表面却诚惶诚恐："殿下折煞奴才了。奴才不过是转述他人之言，殿下能学以致用、匡正朝纲，才是真正英明之举。"
太子笑着摇头："你呀，总是这么谨慎。"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的宫殿，"孔僖升任御史大夫后，第一件事就是奏请设立史官，专职记录当朝得失，以为后世之鉴。父皇己经恩准了。"
查攀安震惊不己。这不就是现代史官制度的雏形吗？他随口一句话，竟然引发了这样的连锁反应！
"怎么，不高兴？"太子见他发呆，好奇地问。
"不不，奴才只是……太惊讶了。"查攀安连忙解释，"殿下，这将是造福千秋万代的好事啊！"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小安子，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真太监。你的见识和谈吐，比起那些翰林学士也不遑多让。"
查攀安背后一凉，赶紧跪下："奴才惶恐！奴才不过是耳濡目染……"
"好了好了，不必紧张。"太子摆摆手，"从今日起，你升为我的贴身太监，专门负责书房事务。赵德全那边我会去说。"
查攀安又惊又喜。贴身太监！这可是太监中的肥差啊！不仅工作轻松，还能经常接触机密，地位也比普通太监高得多。
"奴才……奴才不知该如何报答殿下的恩典……"他声音都有些发颤。
太子神秘一笑："你只需继续做你自己就好。对了，今晚随我去个地方。"
查攀安刚想询问，太子却己经转身去看竹简了，明显不愿多说。他只好躬身退出。
回到住处，查攀安发现其他太监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有羡慕的，有嫉妒的，更多的是敬畏。连平时对他呼来喝去的年长太监，现在也都客气了许多。
"小安子，听说你升为殿下贴身太监了？"一个瘦高个太监凑过来，谄媚地笑着，"以后可得多关照我们这些老兄弟啊！"
查攀安敷衍地笑笑，心中却警铃大作。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这样突然蹿升，不知会招来多少明枪暗箭。特别是赵德全……
正想着，房门被猛地推开。赵德全阴沉着脸站在门口，目光如刀般射向查攀安："小安子，跟我来。"
查攀安咽了口唾沫，在其他太监同情的目光中跟着赵德全走出房间。
赵德全领着他七拐八绕，最后来到一处僻静的小院。确认西下无人后，老太监突然转身，一巴掌狠狠扇在查攀安脸上！
"小畜生！敢在殿下面前卖弄聪明，抢我的位置！"赵德全面目狰狞，哪里还有平日装出的和善模样。
查攀安嘴角渗血，却不敢擦："总管明鉴，奴才没有……"
"闭嘴！"赵德全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别以为殿下宠你就能为所欲为。在这东宫，我想弄死一个太监比捏死蚂蚁还容易！"
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规律。弱者一旦变强，将一发而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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