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双仇并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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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双仇并立

 

贝当路118号,周公馆的灯火,将深秋的寒夜切割成内外两个世界。门内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虚假繁华;门外,是孤岛上海沉沉的、压抑的黑暗。

沈砚秋(藕荷色软缎旗袍,外罩同色薄呢短外套,长发松挽,珍珠发簪)如同精致的壁花,安静地站在大厅角落巨大盆栽的阴影里。手中一杯香槟,冰凉得如同她此刻的心。她的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地扫过全场,实则如同最精密的探针,锁定着那个被众人簇拥在中央的身影——周世昌。

深紫色团花绸缎长衫,玄色织锦缎马褂,金丝眼镜,温文尔雅的笑容,举手投足间尽是“名流”、“儒商”、“爱国士绅”的风范。他正与一位日本少将谈笑风生,引经据典,风度翩翩。

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沈砚秋指尖死死掐着冰冷的杯脚,指节泛白,几乎要将薄脆的玻璃捏碎!一股带着血腥味的冰冷恨意如同毒蛇缠绕心脏,狠狠噬咬!脑海中,父亲沈云山温和的笑容与眼前这张虚伪的脸庞疯狂重叠、撕扯!

就是他!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51章烟盒暗记“周”字与老徐绝笔指证的惊涛骇浪之后,此刻化作了眼前最真实、最刺目的具象!二十年前闸北工人夜校那个阴冷的雨夜,穿着体面长衫、操着地道上海话指挥日军抓人、在父亲被拖走前阴恻恻威胁“照顾”女儿的恶魔!与眼前这个谈笑风生的伪政府要员、出卖同志导致沪西站覆灭、深度参与“樱花”计划的“鼹鼠”周世昌,彻底重合!

新仇!旧恨!滔天血债!

杀意如同沸腾的岩浆,在冰冷的躯壳下奔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扑上去,撕碎这张脸!

然而…樱花!密码本!三天!

老徐绝笔上那加粗的“任务优先级:凌驾于一切个人行动之上!”如同冰冷的铁链,瞬间勒紧咽喉!强行将那几乎破体而出的杀意和悲愤压回心底!口腔里弥漫开浓郁的铁锈味——舌尖己被咬破!

“沈老板?一个人在这里,可是觉得闷了?”一个油滑的声音带着酒气在旁边响起。76号的钱队长,三角眼不怀好意地逡巡。

沈砚秋瞬间惊醒,强行压下眼底翻腾的赤红。转身间,脸上己换上带着茫然和怯弱的浅笑,眼神流露出不安:“钱队长。只是…不太习惯这种热闹场面。”她下意识捏紧手包(内有特制道具)。

“哈哈,沈老板是角儿,习惯了舞台上的光彩…”钱队长嘿嘿笑着凑近,“不如…我陪您到花园里透透气?”话语里的暗示令人作呕。

沈砚秋胃里翻江倒海,强忍后退冲动。垂眸掩饰眼底冰冷杀机,声音带着为难和疏离:“钱队长说笑了。砚秋有些…不胜酒力,想先去下盥洗室。”她巧妙避开纠缠,目标首指探查内宅的关键节点。

钱队长眼中不快,皮笑肉不笑地指向走廊尽头:“沈老板请便。”

沈砚秋微微屈膝,脚步略显“虚浮”地走向盥洗室。每一步踏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都如同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灼烧着理智与仇恨的边界。目光锐利如刀,扫过走廊两侧紧闭的房门、天花板的装饰、尽头拱形门洞旁肃立的武装守卫。目标就在眼前,恶魔在谈笑风生,而她的刀,必须为“樱花”和密码本暂时归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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盥洗室内。

巨大的镀金边框镜子映出沈砚秋苍白冰冷的脸。哗哗水流声掩盖了急促心跳。冰冷的水一遍遍冲洗双手,试图浇灭焚心的恨火。

周世昌!咫尺之遥!官邸安保森严!强攻刺杀是自杀,更会断送获取核心情报的机会!必须借刀杀人!

脑海中飞速回放晚宴细节:周世昌与“统制派”日本少将相谈甚欢;76号吴西宝眼神深处的轻蔑贪婪;日本少壮派军官伊藤等人目光中的审视不信任…日伪内部派系倾轧的裂缝清晰可见!

计划瞬间成型——利用周世昌自身贪婪和日伪矛盾,将其推入内斗漩涡!76号吴西宝(贪功贪财,对周世昌不满)和日本少壮派伊藤(激进,厌恶伪政府贪腐)是最佳“刀锋”!

她迅速从手包夹层取出折叠的薄纸——这是她根据顾清远遗留线索、老徐情报碎片及上层圈风言风语整理的“罪证”:

江南棉纺振兴计划:巨额拨款,采购棉花数量与报账严重不符(虚报三成),差价疑入周世昌情妇空壳公司。

强行收购民族纱厂:低价强收,转手高价卖予日资三井洋行,镇压工人抗议。

关键!勾结重庆!:秘书百乐门失言,提及周世昌通过香港渠道与重庆“某要员”接触,涉及禁运物资(钨砂)走私牟利!

第三条“通渝”,是点燃火药桶的绝佳引信!

沈砚秋将薄纸小心夹入仿珍珠镶嵌的粉饼盒夹层。整理旗袍,补上口红,脸上重现迷茫倦意的温婉笑容,推门而出。

大厅里气氛更显诡异。周世昌正在发表“慈善”演说,声情并茂。沈砚秋目光锁定目标:

目标一:吴西宝。靠罗马柱旁,眼神阴鸷,尤其在不远处周世昌妖娆的三姨太身上停留。

目标二:日本少壮派军官团体(伊藤为首)。聚在露台门边,脸色冷峻,对演说不屑。

沈砚秋端起新香槟,“虚浮”走向乐队方向。靠近吴西宝时,被“冒失”服务生撞到!

“哎呀!”惊呼声中,香槟杯脱手,深金色酒液泼在三姨太低胸银线绣花旗袍上!

“啊——!”三姨太尖叫,气急败坏推开沈砚秋递来的手帕:“不长眼的东西!你赔得起吗?!”

骚动吸引全场目光,周世昌演说中断,不悦皱眉。吴西宝看好戏般冷笑。

沈砚秋“慌乱”蹲下捡拾散落物品(口红、镜子、手帕…粉饼盒!)。动作看似狼狈,手指却精准拂过粉饼盒,借身体遮挡,以肉眼难辨速度将夹层薄纸抽出一半,露出写着“周世昌”、“重庆”、“钨砂”字样的边角!迅速拢好物品塞回手包。

“够了!”周世昌威严呵斥走来,扶住三姨太,冷冷扫沈砚秋一眼,“一点小事,大呼小叫!沈老板也不是故意的。”表面呵斥三姨太,实则维护体面。

沈砚秋低头连连道歉:“周次长,万分抱歉,是我莽撞…”

“无妨。”周世昌摆手,脸上恢复温和,“沈老板受惊了,先去休息。”示意女侍者带沈砚秋去偏厅。

就在沈砚秋被引向偏厅,经过少壮派军官附近时,她再次“心神未定”,脚步一软,手包脱手!正好摔在伊藤中尉脚边!

“啊!”沈砚秋惊呼。

伊藤皱眉,出于礼貌弯腰替她捡起手包。递还瞬间,目光无意扫过因震动再次滑开夹层的粉饼盒!同样看到了那刺眼的字迹!

伊藤眼神瞬间冰冷如刀!不动声色递还手包:“沈小姐,请拿好。”目光却如淬毒冰锥,猛地刺向远处安抚三姨太的周世昌!

沈砚秋连声道谢,惊魂未定状。转身刹那,眼角的余光清晰捕捉到吴西宝眼中压抑不住的贪婪算计,以及伊藤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鄙夷!

火种,己悄然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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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厅。

沈砚秋“静坐”休憩。晚宴后半程,她敏锐察觉气氛微妙变化。周世昌应酬笑容勉强,眼神深处藏焦虑。吴西宝、伊藤等人频频交换眼神,似在酝酿风暴。

午夜钟响,宾客告辞。沈砚秋随人流离开魔窟。

坐上黄包车,驶入贝当路尽头黑暗,她才允许自己靠在冰冷车篷上,无声长舒一口气。冷汗浸透里衣。

第一步,成了。刀己递出。接下来,便是等待贪婪与愤怒的“刀锋”,如何砍向周世昌!而她这只“夜莺”,将在混乱序幕拉开后,寻找那致命一击!樱花计划核心与密码本密钥的曙光,或许就隐藏在这借刀杀人的血色漩涡之后。父仇血债,终将以更宏大的方式,在这孤岛之城的暗夜中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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