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图书馆的夜晚,死寂得如同古墓。
巨大的拱形窗户被厚重的天鹅绒窗帘遮蔽,只漏进几缕稀薄的、来自城堡其他区域的微光,在深色的橡木地板上投下模糊不清的光斑。
空气中悬浮的尘埃仿佛也凝固了,只有平斯夫人那如同警惕猫头鹰般的身影,偶尔无声地滑过远处书架的间隙,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她手中摇曳,如同漂浮的鬼火。
她的脚步声轻得几不可闻,但每一次油灯光芒的移动,都像探照灯般扫过黑暗,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而图书馆最深处,禁书区的入口,则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远古巨兽。
沉重的、布满锈蚀痕迹的铁门紧闭着,上面缠绕着婴儿手臂般粗的铁链,铁链上铭刻着密密麻麻、闪烁着微弱幽光的古代魔文。
无形的魔法禁制如同粘稠的蛛网,层层叠叠地覆盖在入口附近,散发着冰冷、排斥、警告的气息,仅仅是靠近,皮肤上就会泛起细小的鸡皮疙瘩。
这扇门,是霍格沃茨知识的深渊,也是危险与禁忌的代名词。
哈利、罗恩和赫敏,像三只被命运驱赶的老鼠,紧紧挤在隐形衣狭窄的空间下。
冰冷的、滑腻的织物紧贴着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剥离感,却也让他们暴露在彼此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中。
他们紧贴着冰冷刺骨的石墙,一寸一寸地挪动,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惊动那无形的守卫或平斯夫人敏锐的耳朵。汗水浸湿了他们的额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就是这里!”赫敏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下气流的摩擦声,她的手指在隐形衣下紧张地指向禁书区边缘一排异常高大的书架。
白天,凭借她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和近乎偏执的观察,她反复计算和勾勒过这个角落:书架顶端几乎没入天花板的阴影,旁边是一扇巨大但常年关闭、布满厚重灰尘和蛛网的彩绘玻璃窗(描绘着某种远古魔法生物的战斗场景),光线在这里被扭曲、吞噬,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短暂的视觉死角——似乎是平斯夫人固定巡逻路线中一个极其微小的盲区。
哈利和罗恩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赫敏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和颤抖的手,从袍子里抽出魔杖。
她闭上眼,在脑海中飞速检索白天从《常用破解咒:理论、实践与风险》那本艰深晦涩的书中强行记下的一个咒语——“干扰混淆(fundo Defensio)”。
书上说它理论上能暂时干扰低级防护魔法的能量回路,造成短暂紊乱。
但霍格沃茨禁书区的防护…能算“低级”吗?她毫无把握,只能祈祷梅林保佑。
“干扰混淆(fundo Defensio)!”赫敏用尽力气将咒语压缩成一道无声的意念,杖尖却还是泄出一丝极其微弱、如同萤火虫般的幽蓝色光芒。
光芒如同离弦之箭,精准地射向书架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被灰尘覆盖的铜制兽首装饰。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地底的震颤。兽首那双空洞的眼窝里,极其短暂地闪过一丝诡异的蓝光,如同垂死者的回光返照。
覆盖在整排书架上、原本稳定流淌的无形魔法光晕,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一颗石子,瞬间荡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水波般的涟漪。那层层叠叠的魔法禁制,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迟滞和…迷茫?
“快!时间不多!冲进去!”哈利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嘶哑变形,他几乎是本能地低吼出来。机会稍纵即逝!
三人如同被惊动的兔子,猛地从隐形衣下窜出,顾不得身形暴露的风险,用尽全身力气冲向那排高大书架之间的狭窄缝隙!罗恩因为动作太大,肩膀狠狠擦过一本从上层书架上突然滑落下来的、厚重如砖头般的黑色书籍(《论黑魔法契约的不可逆性》)。
沉重的书角砸在他的肩胛骨上,痛得他眼前发黑,差点把肺里的空气都尖叫出来,被他死死捂住嘴巴,只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
一进入禁书区的范围,空气骤然变得不同。光线更加昏暗,仿佛被某种力量主动吸收。温度也明显下降了好几度,阴冷的气息如同毒蛇缠绕上脚踝。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陈腐纸张气味混合着一种更深层的、难以言喻的霉味和…淡淡的、铁锈般的血腥气?高大的书架如同黑色的悬崖峭壁,挤压着狭窄的通道,书脊上那些烫金或暗红的书名在微弱的光线下如同鬼魅的眼睛:《至毒魔法:从调配到诅咒》、《肉体的诅咒:变形与解离》、《摄魂怪的起源与灵魂吞噬》……仅仅是扫过这些名字,就足以让人心底发寒,灵魂战栗。
赫敏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冲破肋骨。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瞪得极大,瞳孔因为适应黑暗而放大,像两盏高速扫描的探照灯,不顾一切地扫过一排排令人不安的书脊。
恐惧和求知欲在她体内激烈交战,但此刻,目标压倒了一切!
突然!
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牢牢锁定在书架中层!
一本深紫色封皮、厚重得如同墓碑般的书籍,边缘镶嵌着几乎褪色成灰白、却依然能看出精致花纹的银线。书脊上,用古老的花体字烙印着标题:
《物质嬗变与永恒之泉——论魔法石的核心原理与终极应用》
著:N. F. & P. F.
尼可·勒梅(N.F.)和佩雷纳尔·勒梅(P.F.)!
找到了!千真万确!
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瞬间贯穿赫敏全身!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沸腾了!几个月来的苦苦追寻,图书馆里的日日夜夜,所有的挫败和焦虑,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补偿!
她几乎是扑了过去,指尖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伸向那本梦寐以求的书,冰冷的、粗糙的封面触感仿佛己经传递到她的神经末梢……
“嘶——嘶嘶——”
就在她的指尖距离书脊仅剩毫厘之遥的瞬间!
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无数条毒蛇在耳边同时吐信的嘶鸣,毫无征兆地从他们头顶正上方响起!
那声音冰冷、粘腻,带着一种非人的恶毒和纯粹的饥饿感,瞬间刺穿了图书馆的死寂!
紧接着,一股冰冷刺骨、粘稠如同实质、夹杂着浓重血腥味和腐烂气息的黑暗力量,如同万吨冰水混合着污秽的淤泥,毫无预兆地从书架顶端的浓重阴影中倾泻而下!
瞬间将三人笼罩其中!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肺部像被冰冷的铁钳攥住!
书架顶部的阴影不再是静止的黑暗,而是如同活物般剧烈地蠕动、翻腾起来!
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阴影的帷幕后苏醒、舒展!然后,在令人头皮炸裂的摩擦声中,一双巨大无比、如同燃烧地狱熔岩般的猩红色竖瞳,在黑暗中猛然睁开!
那瞳孔里没有任何感情,只有纯粹的、对血肉和灵魂的贪婪!它死死锁定了书架下方三个渺小的入侵者!
是禁书区的看守!某种强大而恐怖的黑魔法生物!它被惊动了!
被他们身上鲜活的生命气息和试图触碰禁忌的举动彻底激怒了!
“跑!!!快跑!!!”哈利的声音完全变了调,尖锐得如同濒死的哨音,恐惧像冰冷的巨手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抓住身边己经完全吓傻、如同石雕般的罗恩和赫敏,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拽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其他念头!三人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转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连滚爬爬地朝着禁书区的入口亡命奔逃!
隐形衣在剧烈的、毫无章法的跑动中疯狂翻飞,一角挂在了某个尖锐的书架角上,被赫敏下意识地狠狠扯下,几乎撕裂。
他们甚至不敢回头,只听到身后传来沉重如巨石落地的“咚”的一声闷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如同无数骨节错动和利爪刮擦石板的刺耳噪音!
那冰冷、粘稠、带着血腥味的恐怖气息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咬着他们的后背,越来越近!仿佛下一刻,那带着倒刺的舌头或利爪就会洞穿他们的身体!
肾上腺素飙升到极限!他们感觉不到腿的存在,只凭着本能疯狂地迈动脚步。
书架在余光中飞速倒退,扭曲成模糊的黑色线条。入口那扇缠绕锁链的铁门,此刻成了唯一的救赎灯塔!
连滚爬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他们终于冲出了禁书区的魔法边界!
就在身体穿过那无形屏障的瞬间,身后那股几乎要将灵魂冻结的恐怖气息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叹息之墙,猛地一滞,随即爆发出更加狂暴、充满不甘和嗜血欲望的嘶吼!那声音在禁书区深处回荡,如同地狱的咆哮,震得普通区的书架都在微微颤抖。
“砰!砰!砰!”三人重重地、毫无形象地摔倒在普通区冰凉的地板上,滚作一团。
隐形衣歪斜地、狼狈地挂在他们身上,有的盖着头,有的缠着腿。
他们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般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痛。
冷汗浸透了他们的内衣,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哈利的眼镜歪在一边,罗恩的脸埋在隐形衣里,肩膀还在因为刚才的撞击和后怕而剧烈颤抖。
赫敏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得如同吸血鬼,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身体不受控制地筛糠般抖动。她那只伸向禁书的右手,此刻正死死地攥着自己的左手手腕,指尖冰凉,残留着那本深紫色书籍粗糙封面的冰冷触感,以及…与死亡擦肩而过的、深入骨髓的恐惧。那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的书本,那猩红的竖瞳和冰冷的嘶鸣,将成为他们今夜无法摆脱的梦魇。
图书馆的寂静重新笼罩下来,只剩下他们粗重、劫后余生的喘息声,和禁书区深处那不甘的低沉嘶吼隐隐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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