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应星不同。苍钺星的废墟,父母惨死的景象,步离人冰冷的嘶吼,早己在他灵魂深处种下了对“毁灭力量”病态而执着的探究欲望。
他研究“魔剑”,并非为了追求力量或背叛仙舟。在他冰冷而精密的思维逻辑中,这更像是一种对“毁灭本质”的终极解析。
如同一个顶尖的病理学家研究最致命的病毒,不是为了散播瘟疫,而是为了彻底理解它、掌控它,甚至…找到对抗它的终极解药。
他渴望洞悉那足以撕碎步离人、撕碎一切威胁的终极毁灭之力,并试图将其纳入自己可控的锻造体系之中。这种近乎偏执的求知欲,与他内心深处那团冰冷的复仇之火,早己纠缠不清。
此刻,应星并未在锻造。他坐在工作台前,苍白的手指正拂过一本摊开的、材质奇特的厚重古籍。
古籍的封面是一种类似某种生物鞣制皮革的暗沉物质,触手冰凉,带着淡淡的硫磺与陈旧血液混合的异味。
书页呈现出一种脆弱的焦黄色,上面用一种早己失传的、如同干涸血迹凝固而成的暗红色文字书写着大量扭曲的符号和令人不安的插图。
插图描绘着一些形态非人的存在,正在举行某种亵渎的仪式,将活生生的祭品投入燃烧着扭曲火焰的熔炉,锻造出形态狰狞、散发着不祥黑气的武器。
书脊处用某种金属丝线装订,金属丝线本身也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这本名为《焚骸秘典·残章》的古籍,是他付出了极大代价,通过一个极其隐秘、专门交易禁忌知识的星际黑市掮客获取的。
据说是某个早己被“巡猎”星神岚的光矢彻底抹除的、崇拜“毁灭”星神纳努克的狂热文明遗留下的最后残篇。
上面记载着一些关于利用极端情绪,尤其是绝望与憎恨。引导“毁灭”之力注入武器、以及关于某些特殊“魔剑”的零星记载和追踪感应方法。
应星墨色的眼瞳快速扫过书页上那些扭曲的符号和插图,强大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解码器,艰难地解析着其中蕴含的破碎信息。他的烟嗓发出极其低沉、只有自己能听清的沙哑音节,复述着关键段落:
“…以憎恨为引,绝望为薪…引虚烬之火,锻不祥之锋…其成也,锋鸣如泣,渴饮生魂…”
“…蚀星之骸…其剑如活物,嗜裂界之息…持之者癫,身化剑奴…追索之法…以‘烬’感‘烬’…同源相噬…”
他的手指停留在其中一幅插图上。那上面描绘着一把形态极其诡异的剑:剑身并非笔首,而是如同某种巨大生物被强行扭曲、凝固的脊椎骨节。
通体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惨白与污浊的暗绿交织的色泽,剑柄则像是一只紧握的、痛苦蜷缩的利爪。
剑的周围,萦绕着无数扭曲、哀嚎的半透明灵魂虚影。插图下方,用更加扭曲的暗红文字标注着:
一种传说中诞生于某个被裂界完全吞噬的文明最后绝望时刻的魔剑,以亿万生灵的怨念和裂界核心碎片为材料。
在虚数坍缩的奇点中被扭曲锻造而成。拥有撕裂空间结构、吞噬生命能量与灵魂的恐怖力量,并能主动寻找裂界缝隙或强大的生命源进行“狩猎”以维持自身。
其最可怕之处在于,它似乎拥有某种初级的“意识”或者说“本能”,能如同寄生虫般侵蚀持有者的心智,将其彻底转化为只为杀戮和吞噬而存在的“剑骸”。
应星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关于“追索之法”的那段模糊描述:“以‘烬’感‘烬’…同源相噬…” 书中提到,魔剑在锻造或长期“狩猎”过程中。
会不可避免地沾染上大量属于“毁灭”本源的高浓度虚数残渣被称为“烬”,形成一种独特的、如同“烙印”般的能量特征。
而如果追踪者自身也拥有足够强大、且与目标魔剑“烬”属性高度契合的“毁灭烙印”,就能在一定距离内产生微弱的共鸣感应,如同黑暗中相互吸引的磁石。
“烬…烙印…”应星低声重复着,墨色的瞳孔深处,数据流的光芒疯狂闪烁。他下意识地抬起自己的右手,那只操控着“碎星”巨锤、稳定得如同机械的手。
手背的皮肤光洁,但在精神感知的层面,他仿佛能看到那来自苍钺星废墟、来自父母鲜血、来自十年冰冷仇恨淬炼出的、独属于他自己的、无形的“毁灭烙印”。
这烙印深植于他的灵魂,是他研究魔剑、试图驾驭毁灭力量的根基,也是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如果能找到一种方法,将自己灵魂深处的“烬”烙印作为探测源,去感应同源的魔剑“烬”…这个念头如同毒蛇,瞬间攫住了他冰冷的心智。
他的呼吸,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微微急促了一丝。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古籍上那把“噬界虺脊”的狰狞插图,仿佛能感受到那剑身传来的、渴求灵魂的冰冷悸动。
就在这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毫无征兆地从他贴身存放的、那个存放着苍钺星父母遗物——那地质锤碎片和扳手从小金属盒中传来!
那悸动冰冷、尖锐,带着一种被同源力量强行唤醒的共鸣感,瞬间刺穿了应星高度集中的精神屏障!
应星的身体猛地一僵!墨色的眼瞳骤然收缩!这悸动…这种感觉…与他无数次推演中模拟的、对“烬”烙印的共鸣感何其相似!
但…来源并非他自身!而是来自外部!来自极其遥远的方向!那方向…似乎指向朱明仙舟不久前刚刚驶离的…玉阙星域?!
几乎在同一瞬间!
遥远星海之中,正在平稳航行的星槎“玉衡号”内。
坐在副驾驶位上闭目养神、试图平复朱明之行的符玄,猛地睁开了双眼!她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一只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贴身收藏的那枚冷烟阿姨留下的古朴铜钱,此刻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惊人的灼热!那热度仿佛要将她的皮肉烙穿!
更可怕的是,铜钱本身正在她掌心剧烈地震颤、搏动!那道边缘细微的暗青色烙印,此刻如同活物般亮起,散发出幽幽的、不祥的深青色光芒!
一股冰冷、暴戾、带着无尽毁灭饥渴的恐怖意志,透过这枚小小的铜钱,如同无形的尖锥,狠狠刺入了她的识海!
“呃啊!”符玄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额间法眼不受控制地猛然睁开,金色的瞳孔剧烈收缩。
视野瞬间被一片翻腾的、粘稠的深青色火焰所充斥!火焰深处,一把由惨白骨节与污浊暗绿扭曲而成的狰狞巨剑虚影一闪而逝!
那剑身周围,无数哀嚎的灵魂虚影如同旋涡般缠绕!剑锋所指,赫然便是她所在的星槎!
一种源自灵魂本能的、面对天敌般的极致恐惧瞬间攫住了符玄!
“师父!”
符玄的声音因剧痛和恐惧而变调,带着哭腔,“铜钱…好烫!有东西…有东西在…‘看’我们!好可怕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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