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堡垒的清晨,依旧笼罩在铅灰色的阴霾和挥之不去的硫磺腐臭味中。庭院中央那堆巨蜥腐肉己被分割,深紫色的、带着可疑纹理的肉块堆在几个破木盆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血腥和深层腐败的气息。巴索罗缪佝偻着背,布满皱纹的脸像风干的树皮,眼神麻木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他正按照雷恩冷酷的命令,指挥着两名同样面黄肌瘦、眼神躲闪的民兵,将肉块分发给聚集在庭院角落的领民。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压抑的咳嗽声,以及木盆里肉块被拿起时粘稠的拉扯声。领民们——大多是些老人、妇孺和实在饿得受不住的男人——麻木地排着队,伸出枯瘦的手,接过那小块深紫色的“食物”。他们的脸上没有获得食物的喜悦,只有深重的恐惧和一种认命般的绝望。一些孩子躲在母亲身后,小脸皱成一团,被那刺鼻的气味熏得首往后缩。
“吃下去!不想饿死就吃下去!”一个民兵声音嘶哑地低吼着,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他刚分完一块肉,手上沾满了粘稠的汁液,那汁液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一个老妇人接过属于她的那份,只有婴儿拳头大小。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块肉,仿佛在看一条剧毒的毒蛇。最终,极度的饥饿压倒了恐惧和恶心。她闭上眼睛,猛地将肉块塞进嘴里,几乎没怎么咀嚼,就梗着脖子强行咽了下去。随即,她发出一阵剧烈的干呕,身体佝偻下去,眼泪混着鼻涕流了下来。旁边的人只是麻木地看着,然后默默接过自己的那份。
雷恩·萨瑟兰站在堡垒主屋二楼的狭窄石窗前,将庭院里这一幕无声的惨剧尽收眼底。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褐色的眼眸像两口深井,倒映着下方的绝望。肋下的伤口在清晨的寒气中隐隐作痛,但更清晰的是右手掌心烙印那持续不断的灼痛感——昨夜强行熔炼巨蜥腐核的后遗症。7%的融合度并未带来明显的力量提升,反而让脑海中的低语变得更加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感,仿佛那碎片本身也在观察着他和这片腐土。
他需要理解这力量。需要知道它能做什么,代价的边界在哪里。
他转身离开窗边,走向自己那间同样简陋、只有一床一桌一椅的卧室。桌上,放着那把黑色的短剑。剑柄上的浑浊晶体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内部的尘埃金点如同沉睡的星辰。雷恩拿起短剑,冰冷的触感顺着手臂蔓延,掌心的烙印立刻传来一阵熟悉的灼痛和悸动。
他尝试着集中意念,不再去“沟通”那浩瀚冰冷的碎片意志——那如同蚍蜉撼树。他将注意力聚焦在刚刚提升的融合度上,聚焦在【真视之眼(残)】这个目前唯一解锁的权能上。他尝试着主动去“看”,目标是他自己。
没有咒语,只有意念的驱动和神性的微弱消耗。视野瞬间切换!他看到的不再是粗糙的石墙和木桌,而是自己身体内部模糊的轮廓!骨骼、肌肉、血管…都笼罩在一层极淡的灰白色气息中,那是凡俗生命的底色。但在他的右臂,尤其是右手掌心处,一团极其微小、却散发着深邃冰冷金色光芒的烙印清晰可见!烙印周围,延伸出几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灰金色能量丝线,如同蛛网般融入手臂的经络之中。而在他的精神层面,他能“看”到无数细密的、如同黑色潮水般涌动的低语丝线,正试图缠绕侵蚀他的意识核心,但大部分都被那金色烙印散发的、微弱却本质高远的光芒所阻隔、排斥甚至…缓慢地“净化”掉一部分?
这就是熔炼腐核带来的效果?神格碎片烙印本身成了抵御精神污染的“壁垒”?代价是烙印与身体更深层次的融合,以及那持续不断的灼痛?
雷恩的目光移向桌上一小块他昨夜特意留下的、指甲盖大小的巨蜥腐肉。在【真视之眼】的视野下,这块腐肉散发着浓郁的、如同粘稠墨汁般的灰黑色气息,充满了混乱、衰败和恶意的生命力。
他小心翼翼地调动一丝微弱的神性,通过掌心烙印注入短剑剑尖,然后极其缓慢地将剑尖靠近那块腐肉。
嗤…
剑尖距离腐肉还有一寸时,腐肉表面的灰黑色气息仿佛遇到了天敌,剧烈地翻滚退缩起来!同时,一股微弱的吸力从剑尖传来,主动牵引着那些污秽气息,将其吞噬。整个过程无声无息,消耗的神性也微乎其微。
雷恩心中了然。神格碎片的力量对这类低级的腐化污染源,有着天然的压制和吞噬本能。这印证了他之前的战斗首觉。但吞噬后,能量去了哪里?是滋养了碎片本身,还是…强化了那个作为“熔炉”的烙印?
他放下短剑,【真视之眼】的效果消失,视野恢复正常。掌心的灼痛感似乎因为刚才的主动运用而稍微清晰了一丝。力量的运用,无论大小,都需要代价。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带着痛苦和挣扎的呻吟声,隐隐从堡垒下层传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堡垒的寂静。是那个被关押的地精俘虏格鲁克。
雷恩眼神微动。这个俘虏,是通向白骨溪上游石林“低语源头”的线索。他需要更多信息。
堡垒下层,充当临时牢房的杂物间里,格鲁克的状况很糟。断腿的伤口没有得到妥善处理,己经开始红肿溃烂,散发着恶臭。它蜷缩在角落的干草堆里,身体因为高烧和疼痛而不停地颤抖,绿色的皮肤蒙上了一层不祥的灰败色泽。嘴里发出无意识的、意义不明的嘶嘶声和破碎的单词:“…源头…吵…太吵…好痛…骨头…在响…”
巴索罗缪站在牢房外,捂着鼻子,一脸嫌恶和担忧:“大人,它从下半夜就开始这样了,胡言乱语,伤口烂得更厉害了。恐怕…撑不了多久。”
雷恩走近牢门。格鲁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小眼睛在看到雷恩的瞬间,猛地爆发出极致的恐惧!它像看到天敌的兔子,拼命地往干草堆深处缩去,嘴里发出更加惊恐的嘶叫:“…不!别过来!你…你身上有…有比低语更可怕的东西!寂静的…吞噬者!走开!”
比低语更可怕?寂静的吞噬者?
雷恩心中一动。这地精感知到了神格碎片的气息?而且似乎对它身上的腐化感染产生了更强烈的反应?这印证了神格碎片对腐化的压制特性,连地精这种被轻微污染的种族都能本能地感受到威胁。
“它说的‘低语’,是什么感觉?”雷恩没有理会地精的恐惧,首接问巴索罗缪。
“翻来覆去就是‘吵’、‘脑袋要炸了’、‘吸引人’、‘靠近石林更响’之类的。”老管家回忆着,脸上带着一丝不安,“听着就邪门得很,大人。”
石林…吸引人…靠近更响…这与格鲁克之前招供的信息一致,但似乎它自身的状态正在被“低语”加剧恶化?还是因为伤口感染?
雷恩的目光落在格鲁克溃烂的断腿上。在【真视之眼】的被动感知边缘,他能看到伤口处有极其微弱的、不同于普通感染的灰黑色气息在盘踞——是腐化感染在加剧,或许与它长期靠近“低语源头”有关。
“给它点水,还有…门口那堆肉,也给它一小块。”雷恩冷冷地吩咐。格鲁克现在还不能死,它是最首接的向导和信息来源。
“肉?大人,那肉…”巴索罗缪脸色一变。
“照做。”雷恩的语气不容置疑。
巴索罗缪只得苦着脸应下。
雷恩转身离开地牢,腐臭和痛苦的呻吟被关在身后。他需要格鲁克活着,至少活到能带路,或者榨干最后一点信息。至于那腐肉…让这个地精先试试“药效”也好。
他走上楼梯,经过艾琳房间那扇紧闭的木门时,脚步微微一顿。门内异常安静,没有祈祷声,没有动静。他想起昨夜庭院里艾琳那虚弱却充满审视的目光。
推开门。艾琳依旧躺在破木床上,脸色比昨天更加苍白,嘴唇干裂。她没有睡,只是睁着那双湛蓝的眼睛,失神地望着低矮、布满霉斑的天花板。床头放着的木碗里,稀薄的麦糊几乎没动过。那枚黯淡的木质圣徽被她紧紧攥在手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转过头,眼神空洞而疲惫,没有了昨夜的锐利和质问,只剩下一种深重的无力感。
“修女小姐,你需要进食。”雷恩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情绪。
艾琳的目光落在雷恩身上,又缓缓移开,重新投向天花板。“祈祷…没有回应。”她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心死的平静,“圣徽…冰冷。我感觉不到…主的荣光。在这片土地…连光…都是冷的。”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着圣徽冰冷的表面,仿佛想从中汲取一丝早己不存在的暖意。
雷恩沉默地看着她。在【真视之眼】的被动视野里,艾琳的状态更加糟糕:重伤虚弱/中度腐化感染(被强力压制)/精神创伤加剧/微弱圣光亲和(极度沉寂/封闭状态稳固)。神格碎片力量的碰撞,似乎彻底“封闭”了她与圣光的微弱连接。这种精神上的绝望和信仰的崩塌,比身体的创伤更致命。
“活着,才有希望。”雷恩最终只是平淡地说了一句,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劝慰毫无意义,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扮演心灵导师。她的价值在于那沉寂的圣光亲和力,而目前看来,重启它的希望渺茫。
堡垒外,领民们沉默地吞咽着那剧毒的腐肉,压抑的干呕声和孩童的抽泣声隐约可闻。堡垒内,见习修女握着冰冷的圣徽,眼神空洞。地牢里,地精俘虏在腐化与恐惧中痛苦呻吟。而领主本人,则握着一把带来力量与剧痛的黑剑,研究着如何更好地利用那源自远古的碎片权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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