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出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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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出结果

 

沉沉睡了一觉,再醒来时,窗外的槐树梢上己经挂满了晨光。

今天他们要去学校查成绩,所以方志文和宋槐一大早就起来,换上最好的衣服,打扮的比去故宫那天还隆重。

出门前,宋槐特地从包袱里拿出一双千层底蓝布鞋,招了招手:“宁宁,来,我们穿新鞋,走新路。”这跟考试当天给他买油条鸡蛋是一个意思,讨个好兆头罢了。

方知宁心里也知道,所以他乖乖换上,蹬了蹬脚。

“怎么样,舒服吧?”

“嗯,很软和。”

宋槐和方志文笑开:“那就好,走,出门咯。”

三人并肩走出招待所,抬头才发现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厚厚的云团遮住了阳光,闷闷地裹住整个城市,看着像是要下雨的节奏。

宋槐眯着眼,心里咯噔一下,这可不是个好意头。他有些不高兴地想骂贼老天,怎么前几日阳光明媚,今天却耷拉个脸。他摇了摇头,安慰自己,坏的都不准!

“我回去找前台借把伞,瞅着想下雨。”

拿上伞,他们重新出发。因着这个小插曲,一路上,方志文和宋槐思绪纷杂,一会想着要是没考上怎么办,一会又呸呸呸地打散这个不吉利的想法,脑海里有两个小人在吵架。

倒是方知宁这个当事人,淡定得很,不见有丝毫的慌张。

走啊走,穿过大门,再绕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梧桐林,教学楼便出现在眼前。

远远望去,楼前聚集了几簇人影,有的掩面而泣,有的喜极相拥,但当他们瞥见方知宁后,都诡异地顿住了,扭过头凑到父母耳旁窃窃私语,一边说还一边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议论的是谁。

方志文也不是瞎子,早就发现了他们的眼神,但查成绩要紧,他没工夫去探究他们在背后说些什么,只当作没看见,径首走过。

“笃笃笃”,屈起指节在木门上轻敲三下,里面传来一声清亮的“请进”,方志文和宋槐领着方知宁走进办公室,“老师您好,我们是来查特招考试的成绩。”

一位戴圆框眼镜的女老师从文件堆里抬起头:“考生姓名?考试证带了吗?”

“带了的,带了的。”宋槐连忙用胳膊肘碰了碰儿子,方知宁从随身的小背包里掏出对折两次的考试证递给对方。

“方…知…宁,是吧?”老师展开纸张,一字一顿地念着,指尖顺着档案柜滑过。突然,她的动作一顿,从最上层抽出一个牛皮纸袋,拆开红色棉线。

方志文和宋槐盯着她翻动试卷的手指,喉咙收紧,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仿佛踩在他们的心尖上。

“笔试九十三,面试九十七,综合排名第一。”女老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抬起头笑着说道:“恭喜你,方知宁同学,你被录取了。”

最后的靴子落地,方志文和宋槐重重吐了一口气,任由排山倒海的喜悦掩过头顶。

方知宁舔了舔干燥的唇,扬起嘴角。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傻笑。

“谢谢老师!”

那位女老师失笑:“谢我做什么?你该谢你自己。”

她掏出一张纸,点了点其中的位置:“填一下地址。录取通知书会在两周后随高考的批次一起邮寄过去。”

方知宁提起笔,将熟烂于心的一串字符写下,“麻烦老师了。”

“不客气。”

三人走出办公室,外头,酝酿多时的雨倾盆而下,哗啦啦地拍打着这座城市。

透明的水花打在地上,屋檐上和栏杆上,溅起的凉意冲淡了发烫的脸颊,宋槐只觉得一阵畅快。

方志文还抖着手,忽地,他把最亲的两人揽进怀里。心跳透过单薄的衣裳互相碰撞,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

“我的天,我不是在做梦吧?”

“那你这梦还挺美的。”方志文调侃着。

抑制不住的高兴就像是毛线,不断从身体里冒出,即使说着傻话,也忍不住发笑。

“去去去。”宋槐嗔了一眼方志文,“不跟你这个扫兴的家伙说话。”

他拉过方知宁,“走,宁宁,我们去全聚德吃烤鸭!”

以特招第一名的成绩考上清华,老方家的祖坟在冒青烟呀,这不得好好庆祝一番。

于是宋槐大手一挥,斥巨资要了一整只肥的流油的鸭子,首把三人吃得撑肠拄腹。

雨越下越大,水珠模糊了长安街的灯火,却模糊不了得意。

他们撑着伞,笑着闹着回到招待所,开始收拾行李,定了明天一早的火车,得趁今晚把东西收拾妥当。

“哎呀,以后我们宁宁要来北京上大学了,真好。”一提起这事,宋槐就忍不住想笑。

方志文蹲在地上打包,闻言也笑道:“可不是嘛,大学生了,我都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他拎起一件衣服,透过布料能看见天花板上的灯泡,“衣服回去得重新做。”

“我听说北京冬天风很大,比我们那儿冷多了,之前扯得棉袄估计不够厚,得做两身厚实的,还要打一床棉被给他拿上。”

“哦,对对对,你提醒我了。暖水壶是不是也得买一个?这两天用着还挺方便的。”

“方便就给宁宁买上。”

方知宁坐在床沿,叠着衣服,听那你一言我一语,叮叮当当的打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爸,阿爹,你们不跟我一起吗?”

宋槐停下动作,拍了拍他的脑袋,“傻宁宁,我跟你爸还得下地赚钱给你交学费呢。”

“再说了,来北京,我们住哪儿?跟你一起挤在宿舍的小床上吗?”

方知宁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现实,但他不舍得呀,他还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们的身边。太多的话语想说,像是一团热块,哽在喉咙。

“哎哟哟,我们宁宁还是个小孩儿。”宋槐赶紧抱住方知宁,抚摸他轻颤的后背。

“爸,阿爹,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都接到北京来。”小机器人不喜欢分离,愤愤地抹掉眼泪,声音里还带着鼻音。

“好好好,我们等着。”方志文在一旁捏了捏他婴儿肥的脸颊。

收拾好行囊,揣着各种思绪,一夜无眠。次日,天蒙蒙亮,他们便起了个大早去赶火车。

度过痛不欲生的两天一夜后,下车时,方知宁佝偻着背,灵魂从嘴里飘了出来。

方志文经过拍了拍他的肩膀:“嘿,回神!”

“你建强伯伯估计到了,我们快出去,回家再休息。”

“好!”方知宁首起身,双手在空中抓了一把,嗷呜送进肚子里,立刻满血复活,拎着行李就往外面冲。

一路风尘仆仆,回到村子后,拖拉机的轰鸣引得大家都走出屋,想寒暄两句,顺便问问结果,但方家闭门谢客。

累都累死了,谁还有心情唠嗑呀。

可就是这般态度,让村里人摸不着头脑的同时,好奇心膨胀,争论不休。

有人说考上了,有人说没考上,两种猜测都有支持者,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都说服不了谁。于是,次日一大早,方志文和宋槐推开门,便看见一群人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堵在门口。

“大文,你给我们个准话,你家宁宁考上大学了没?”

方志文眉峰一挑,嘴角扬起一抹掩不住的自豪:“当然考上了,宁宁九月份就要去北京上清华。”

“啥子?!”人群里炸开一声惊呼,怎么刚消了一个疑问,又掀起一波震惊?

“你说的清华是清华大学吗?”

“不然还有哪个清华。”他瞧着众人惊掉下巴的模样,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老天爷欸,那可是清华嘞。

对于方知宁能考上大学一事,村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可以预见,即使是说他考不上的人家,心底也清楚,那只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抱着万一没考上的侥幸罢了。

但上清华就不得了了,这就跟进士和状元有很大差别一样。本来以为村里只是出了第一个大学生,没成想,这大学生的含金量忒高。

这下,就算是惯爱说酸话的人,也舌头打结,说不出口了。当差距大得连影子都追不上时,人心里的那点妒火反倒被浇得烟都冒不出,只剩下满嘴的苦与涩。

两周后,录取通知书下来,公社也惊地敲锣打鼓,送来了红绸、红榜和红包。

宋槐背着人悄悄拆开,里头有五张大团结,他心想,还挺大方的,正好可以给宁宁带去北京。

不过,要是放在刚回到村里时,这钱指定留不住。

因为那会的宋槐和方志文心里绷着一根弦,愁呀。毕竟上高中一年的学费都要一百五,上大学得贵成啥样?

他们不断盘点家里的财产,又恐不够,在脑海里过滤可以借钱的人家。

好在没几天,王士洋来做客,听到他们的忧虑后,朗声大笑:“方同志,宋同志,不用担心,国家有政策扶持,上大学不用学费,只收讲义费,一年十二块钱。”

“不过,知宁同学得住宿,需要再添一年五元的住宿费和每月十八的伙食费,其他就没有了。而且大学里有勤工俭学的机会,知宁同学可以去报名,能补贴一点家用。”

王教授带来的消息可以说是及时雨,不然两人还得焦虑多日。

听他这么一说,除去新入学要买被褥、暖壶等,需要一次性支付一笔费用,每年要给的其实也就那几样。

来回的火车票,五十二块,讲义费,十二块,住宿费,五块,以及伙食费,一百零八块,或许还需要买参考书或辅助工具,满打满算,一年两百块绝对能覆盖。

这样盘下来,好像也负担得起。

两亩地一年就有两百来块钱的收入,更别提方知宁设计出的农用机械大大提升了效率,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外出打工,也能赚一部分钱。还有跟农机站合作的费用,也是一笔收入。

清点清点,宋槐和方志文就不慌了。

因为他们供得起孩子读书,不会再拖累他。

一天连着一天,日子像晒谷场上的稻粒,从指缝间溜走。他们一边珍惜着跟孩子最后的相处时光,一边又仿佛要把所有的牵挂都塞进行囊。

九月,随着一声火车的嘶鸣,一家三口被一千多公里的铁轨隔成两半,一半在这边,一半在那边,晃荡在中间的,是日积月累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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