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墨家机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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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墨家机关城

 

祁连山的雪线在视野尽头闪烁着冷硬的光泽,如同大地镶嵌的银边。寻屿骑着那匹矮马,沿着一条被风沙掩埋大半的古道,深入更加荒凉的西北腹地。这里曾是义渠戎的故地,如今只余下断壁残垣和呼啸的风,诉说着曾经的彪悍与消亡。

一日黄昏,他循着一条几近干涸的河床,试图寻找水源扎营。河床蜿蜒深入一片风蚀严重的赤色砂岩峡谷。峡谷两侧怪石嶙峋,如同巨兽狰狞的獠牙。就在他转过一个巨大的、如同屏风般的风蚀岩柱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峡谷深处,并非预料中的荒凉死寂。一片相对平坦的谷地中央,竟矗立着一座依山而建的……“村落”?不,那绝非寻常村落!

数十间房屋并非夯土或木构,而是以巨大的、切割规整的赤红色砂岩堆砌而成,棱角分明,结构异常坚固。房屋之间,并非杂乱的小路,而是纵横交错、铺设着平整石板、带有明显排水沟槽的“街道”。更令人惊奇的是,这些房屋并非随意排列,而是以一种奇特的、带着几何美感的阵列分布,隐隐构成一个巨大而复杂的图案。谷地中央,竖立着一根高达三丈、通体黝黑、非金非石的巨大圆柱,柱身光滑无比,顶端似乎有复杂的金属构件,在夕阳下反射着冷冽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混合着金属冷却液、润滑油和某种奇异松香的熟悉气味!是墨家机关术的味道!但远比公输班那些演示模型更加宏大、更加精深的味道!

“什么人?!”一声低沉的喝问如同岩石摩擦,从侧面一块巨岩后传来。

两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拦住了寻屿的去路。他们穿着洗得发白的深褐色麻布短褐,脚踏厚底布鞋,腰间束着草绳,正是墨者的标准装扮!但他们的眼神锐利,如同打磨过的刀锋,带着一种长期与精密机械打交道的专注和警惕。两人手中并无兵器,但寻屿敏锐地感知到,他们看似随意的站姿,却隐隐封锁了所有可能的进退路线,袖口和腰间似乎藏着某种小巧的机括。

寻屿心中一凛,立刻勒住矮马,翻身而下。他没有慌乱,反而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那枚被擦拭得锃亮、却遍布刮痕的青铜锁球,双手捧着,微微躬身:“晚辈寻屿,曾蒙贵门公输班前辈指点,习得些许皮毛。流落至此,见此奇观,心向往之,绝无恶意。” 他的目光坦荡,带着对机关术纯粹的渴望。

听到“公输班”的名字,两个墨者眼中的警惕稍缓,但审视的目光依旧锐利。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接过寻屿手中的青铜锁球,指尖在那些刮痕和内部早己损坏的结构上轻轻拂过,如同抚过琴弦。

“闭锁榫…热胀冷缩崩裂…外力撞击导致核心联动轴彻底错位、齿轮组咬死…”墨者低声自语,语速极快,带着专业的精准,他将锁球递还给寻屿,眼神中多了一丝探究,“此地乃墨家‘赤石堡’,非机关城本脉,乃西陲匠作之所。你既有机缘至此,又得师叔印记,可暂留外围观摩。但需谨记,非礼勿视,非请勿动。堡内一草一木,一榫一卯,皆含墨义,不可轻亵。”

寻屿强压心中的狂喜,郑重应诺:“晚辈谨记!”

赤石堡的生活,为寻屿打开了一扇通往更宏大机械殿堂的大门。他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吸收着一切。他被允许在一位寡言少语、被称为“九指老邢”的老墨匠手下打杂。

老邢的工坊位于堡内一角,里面堆满了各种青铜、精铁、硬木的构件,空气里弥漫着金属碎屑和松节油的味道。老邢很少说话,只是埋头于一个巨大的、结构复杂的青铜构件前,时而用卡尺测量,时而用刻刀在蜡板上绘制精细的图样。寻屿的工作就是搬运材料、清理碎屑、打磨毛刺,以及按照老邢偶尔蹦出的几个字,递送工具。

寻屿没有丝毫不耐。他利用一切机会观察老邢的动作和思路。老邢绘图时,那线条精准如同尺量,角度计算毫厘不差,蕴含着严密的逻辑和空间想象力。他组装构件时,手指如同灵巧的琴师,那些复杂的榫卯在他手中如同有了生命,严丝合缝地咬合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咔哒”声。寻屿看得如痴如醉,将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脑海中,与自己前世的知识和公输班的点拨相互印证、融合。

他尤其被堡内一种用于搬运重物的“无矩悬梯”所震撼。那是一种利用多组定滑轮、动滑轮和巧妙配重组成的升降装置,只需一人摇动绞盘,便能将千斤巨石平稳吊起、移动。寻屿日夜揣摩其力臂传递、动势转换的原理。

他将这份感悟融入自身。在工坊外僻静的沙地上,他开始尝试改良自己的步法。不再是单纯的闪避和引导,而是尝试模仿那“无矩悬梯”的轮组结构。脚踏出时,意念中想象着力点如同滑轮支点,身体的移动轨迹如同绳索传递力量,每一次转折都力求圆融、省力、借势。起初生涩别扭,但渐渐地,他的身法变得更加诡异难测,转折间毫无滞涩,如同在无形的滑轮轨道上滑行,消耗的体力大幅减少。

暗器手法亦受启发。他不再满足于简单的投掷。他收集坚硬的赤色砂岩,用老邢废弃的刻刀,将其打磨成带有三棱或螺旋凹槽的飞蝗石。投掷时,手腕模仿绞盘发力的瞬间爆发,手指赋予飞石旋转的力道!咻——!带着螺旋劲力的飞蝗石破空声更加尖锐,轨迹更加飘忽,穿透力也大大增强!一次试手,竟深深嵌入十步外的砂岩墙壁寸许!看得旁边几个年轻墨徒咋舌不己。

一日,寻屿在清理一堆废弃的青铜齿轮时,发现了几枚边缘崩裂、但核心齿牙尚完好的小齿轮。他心中一动,借了老邢的刻刀和细锉,利用工坊角落的炉火余烬,花了整整一夜时间。他将公输班那枚损坏的青铜锁球小心拆解开,剔除了彻底损毁的联动轴和几个锈死齿轮,利用新找到的小齿轮和几根韧性极佳的兽筋,重新设计了内部结构。他不再追求复杂的九连环,而是将其改造成一个更简单、更坚固、触发更迅捷的——袖箭机匣!

当他将重新组装、焕然一新的青铜“袖箭匣”捧到老邢面前时,一首沉默寡言的老邢,浑浊的老眼盯着那精巧的触发簧片和复位机构,枯瘦的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

铮!

一声清脆悦耳、带着金属余韵的机括跳动声响起。

老邢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极其细微地抽动了一下,如同古井投入了一粒微尘。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从身旁的工具架上,拿起一本边缘磨损、纸页泛黄的薄薄册子,丢在寻屿面前的木屑堆里。封面上用古篆写着西个字——《机括初解》。

寻屿捧着这本薄册,如同捧着绝世秘籍。他知道,这扇门,他推开了一条更深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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