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医院消毒水气味依旧粘在鼻腔。三个月前巫山坠崖后的记忆碎片刺痛神经。姬衍身上的大部分外伤在云中子(神秘医者)和阿蘅的照料下愈合,留下纵横交错的疤痕。但左腿的伤(箭伤叠加重摔)即使敷用了云庐珍药,依旧隐痛跛行。最深的伤口在灵魂里。南乔虽保住了命,但透支的生命力与巫术反噬几乎将她掏空。曾经的矫捷凌厉被深入骨髓的虚弱取代。每一次呼吸都显得艰难。行走几步便需要停下喘息。那双曾映着星火古井的眸底,冰封的锐利被一层挥之不去的疲惫雾霭覆盖。
重返新郑。并非凯旋。而是踏入更危险的棋局。陶朱的“听雨楼”如同镀金的鸟笼。名为养伤还债。实为监视与筹码的囚禁。
姬衍并非坐以待毙之人。腿伤限制了行动,但智慧无损。他观察着这个“鸟笼”的运作。听雨楼的账本混乱如迷宫。陶朱名下的盘剥手段和灰色收支如同泥沼。姬衍向愁眉苦脸的账房先生提出“改良建议”——一种条理清晰的“复式记账法”(穿越者的知识优势)。几根清晰线条便将乱麻账目梳理规整,揪出几笔掌柜中饱私囊的烂账。窗台上,一个巴掌大小、依凭飞鸢结构随手制作的木质小风鸢(翅薄如纸),借助微风缓缓转动翼翅。引得楼下酒客们啧啧称奇。
陶朱这只老狐狸,嗅到了空气中新的价值。他很快再次“微服”听雨楼。笑容堆砌如面具,亲自雅间设宴。锦袍闪耀,掩盖不住眼中的精明算计。
“公子真乃人中龙凤!”陶朱捻着山羊胡,亲自为姬衍斟酒。眼神却像泥鳅,滑过沉默坐在一旁的南乔,在她虚弱却依旧惊人的容颜上贪婪一瞥。“前番账房之困、新奇玩物,足见公子大才!此前多有怠慢,陶某惶愧之至。” 他搓着手,绿豆眼里精光西射,“值此风云际会,公子与姑娘若有需助力之处,鄙人在城内还有几分薄面,些许俗物……或能襄助一二?” 商人的试探如丝网缠绕。
姬衍心中冷笑,面上不动:“陶翁过誉。姬某身负旧债,只求苟全性命。若能寻回一二失落之物,便是大幸。” 他抛出一个模糊的目标——“失落之物”。
陶朱脸上笑容更深,正要继续周旋。楼下大堂传来一阵异乎寻常的喧哗,盖过了寻常的市井吵闹。
“怎么回事?”陶朱眉头微皱,不耐地转向门口。
阿福(掌柜)惊慌失措地跑上楼,声音带着颤:“陶爷!楼下!流民…好多流民!在楼前聚众闹事!领头的是个瘸腿老农!口口声声要寻…寻什么公子姑娘!手里还拿着些……些古怪玩意儿!看起来不像善类!要不要报官?”
姬衍和南乔同时心头一紧!瘸腿老农?!难道是……鲁皋?!
就在这时,酒肆一楼猛地爆发出一阵更大的骚动!桌椅翻倒声!杯盘碎裂声!几个店伴的呵斥声被更大的、压抑着愤怒的低吼淹没!
紧接着,通往二楼的木楼梯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吱呀呻吟。仿佛有人在一步步沉重地踏上来。
厢房的门没关实。一只穿着肮脏草鞋、沾满泥灰的脚,裹着破烂的裤腿,率先出现在门口。紧接着,一个佝偻的身影费力地钻了进来!
鲁皋!
真的是他!须发更显苍白蓬乱。脸上沟壑深如刀刻,烟熏火燎的痕迹尤在。一身打满补丁、几乎辨不出原色的粗葛短褐。一条腿明显用木棍固定着,行走艰难。唯一不变的,是那根磨得发亮、看似普通的硬木拐杖。他浑浊的眼睛扫过厢房。看到姬衍。看到南乔。眼中爆发出如释重负的光亮和更深切的焦虑。
他仿佛没看见衣着华丽的陶朱,目光首首落在姬衍身上,声音沙哑却洪亮:“公子!姑娘!找得你们好苦!”他上前一步,将手中一个用破布包着的沉重包袱重重放在地上,发出哐啷声响。
“多亏了这些家伙事!”他喘着粗气,指着自己的腿和包袱。“流民谷…毁了!祭仲的走狗!放火烧山!驱散抓人!好多乡亲…没跑出来……” 他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刻骨的恨。
他猛地打开包袱皮!里面赫然是几件黄铜或硬木制成的精密零件!核心是两个如同展开翅膀的木质构件骨架!由极其纤细坚韧的竹篾和近乎透明的丝线精巧编织!薄如蝉翼!上面覆盖着深褐色处理过的韧性兽皮碎片!旁边还有一个卷轴!
是飞鸢的核心部件!还有图纸!
“这东西!”鲁皋重重一指地上的部件,眼神灼灼,“在鬼哭涧的残骸里被山火烧毁了些!但老朽凭着图纸和记忆!在流民谷废墟里躲着那些黑皮狗(鸮卫),费了些力气,重新琢磨!改进了!”
他的眼神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工匠的偏执。“更坚韧!可以折叠!只要能找到合适地方!定能再飞起来!带你们飞出这牢笼!” 他目光扫过奢华的厢房,扫过一脸惊疑审视的陶朱,扫过窗外那座无形的宫城牢笼,意味不言自明。
陶朱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老农”和他手里这些“古怪玩意儿”惊住。尤其是鲁皋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恨意与疯狂,让他心头发憷。他眼中精光连闪,狐疑地问:“敢问老丈…从何处来?这些物事…作何用途?”
鲁皋仿佛才注意到这个胖商人,浑浊的眼睛眯了眯,带着底层百姓特有的、对富贵者的疏离和不易察觉的鄙夷。“老夫鲁皋。不过是个山里熬药采木的老骨头。这些是祖师爷留下的东西。雕虫小技,能飞而己。公子姑娘于流民谷有恩,老夫只想报恩,带他们离开这风波之地!” 他一口咬定是报恩,不露底细。
陶朱显然不信,正要旁敲侧击。
楼下又传来一阵更大、更可怕的喧哗!这喧嚣中,夹杂着尖锐刺耳的铜锣声和马匹的嘶鸣!以及极其清晰的兵刃碰撞、甲胄摩擦的铿锵声!
“太子仪驾过境!西市巡城!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一个洪亮却极其官腔的呼喝声穿透楼板传来!
脚步声!铠甲撞击声!整齐划一!如同沉重铁流!正不疾不徐。却带着无法抗拒的威压。沿着市集主干道!向着听雨楼方向缓缓逼近!显然是大批甲士护卫!
“糟了!” 阿福脸色瞬间惨白。公子忽的巡视卫队!太子!他怎么会来西市?而且是这个时候!楼下的混乱加上楼上的鲁皋这群人……麻烦大了!
厢房内瞬间气氛紧绷如弦!
姬衍与南乔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太子的出现,是巧合?还是冲着他们而来?
鲁皋下意识握紧了拐杖顶部,脸色沉得像水。
陶朱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极度戒备和飞速算计的阴沉。他肥胖的身体瞬间站首,小眼睛锐利如针,在姬衍、南乔和这群“流民”身上飞快扫过,又在楼梯口方向停顿,大脑显然在高速运转应对这突发危局。
是引太子发现此地彻底暴露?还是借太子的力量暂时摆脱陶朱?亦或引来更大的灾难?
楼梯下方,沉重甲胄的脚步声,每一下都如同踩在三方势力绷紧的神经上。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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