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颠簸感取代了剧痛,伴随着每一次金属框架的轻微碰撞,让江尘左肩断口处的神经末梢都抽搐一下。抑制剂的效果在稳定他的精神波动、压制掌心印记的同时,也带来一种迟钝的麻木。他被信鸽半拖半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一个沉默的背影后移动。
走出那片巨大的废弃机库(似乎是银眸基地废弃的备用出入口),眼前并非开阔地带,而是一片更加扭曲、如同巨大金属巨兽内脏般的管道丛林。首径数米乃至十几米的巨大金属管道如同虬结的树根,布满锈迹和泄漏的冷凝水痕迹,在微弱的光线下扭曲盘绕,向上延伸到不知名的黑暗高处,向下则深入望不到底的幽深地底。
空气比机库里更加湿冷污浊,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陈年润滑油的馊味以及某种地下沼气般的恶臭。
冷焰没有丝毫停顿,如同早己刻入骨髓的路径熟稔,在巨大的管道缝隙中穿行。她的步伐依旧精准无声,即使在湿滑布满油污的狭窄金属边缘,也能如履平地。信鸽则显得狼狈一些,拖着江尘尽量跟上,时不时喘着粗气。
没有对话。只有脚步声、金属摩擦声、远处水滴的回响,还有……江尘自己粗重的喘息。他右眼中的世界更加模糊混乱了,廉价的旧义眼似乎在之前的冲击中彻底损坏了核心光感器,视野里只剩下晃动的人影和色彩失真的、扭曲的金属反光轮廓。他如同一个高度近视的瞎子被拖着走在深渊边缘。
深网……冷焰……核心实验室资料……欠下的三条命……冰冷的审判犹在耳边。
未来如同这无边的金属丛林,黑暗、压抑、窒息。
他们在一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排污阀门前停下。阀门上覆盖着厚厚的黑色油污和不明糊状物。冷焰伸出手,并没有触碰那污秽的表面。她掌心上方再次浮现出那个极其微弱的、只有近距离才能察觉到的空间波动漩涡。
嗤……滋……
极其细微的能量切割声响起。巨大的阀门中心,一块巴掌大小的金属如同被无形的激光精确雕刻般,无声地融化、消失!形成了一个圆形的入口。一股更加浓烈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阀门后露出的是一条更加狭窄、仿佛由巨大生物肠道改建而成的金属通道,斜斜向下,深不见底。
“信鸽带他下去,走第三线汇合点。”冷焰的声音没有起伏,如同命令机器。“通知‘蜘蛛’,准备接入点信号扫除,三十分钟后我要看到结果。”
“明白!焰姐!”信鸽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忍着恶臭,第一个弯腰钻进了那个狭窄恶心的管道口。
钻入管道的瞬间,江尘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个巨鼠的食道。湿滑的金属壁上覆盖着黏腻冰冷的污垢,混合着难以形容的腐败气味,令人作呕。倾斜的下行坡度让每一步都像是在滑向深渊。他唯一完好的右手死死抓着旁边冰冷粗糙的凸起管线,勉强保持平衡。信鸽在前面拉拽着他,像拖着沉入淤泥的重物。
黑暗。逼仄。恶臭。视觉几乎丧失。
无边的压抑几乎要让人发疯。对银眸基地的恐惧刚刚褪去一点,深网带来的无形禁锢和未知未来如同更沉重的枷锁套了上来。
时间在黑暗中没有意义。不知走了多久,下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嘈杂人声和刺鼻的焊锡味。
光线!微弱的光线从前方管道尽头斜斜透入!
信鸽加快了速度。最后一段几乎是把江尘拖出去的。
噗通!江尘摔在相对平坦一些的金属地面上,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吸着相对“新鲜”一点的混浊空气(混杂着焊锡味、劣质烟草味和机油味)。
他勉强抬起头,用那只接近全盲的右眼,努力分辨着这个新的环境。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半掩埋在地下的废弃工业管道交汇节点改造的临时据点。巨大的管道如同支撑穹顶的石柱,在昏暗的应急灯光(同样忽明忽灭)下向黑暗中延伸。据点里光线昏暗,人影晃动。穿着和信鸽类似的、便于行动的混搭装备(皮革、帆布、自制金属护板)的人们或三五成群低声交谈,或独自在角落擦拭武器,或操作着简陋的焊接工具修补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压抑的气氛,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所有人都显得异常沉默且警惕,即使交谈也压着嗓子。没有人对突然闯入的信鸽和狼狈的江尘投以过多的好奇。他们的眼神是麻木而警惕的,渣滓区底层挣扎者的眼神,但又多了几分深网特有的、如同夜间狼群般的戒备和锐利。
“据点临时中转站。”信鸽低声解释了一句,拖着江尘走向其中一个角落,“别乱看,也别问不该问的。在这里,沉默是活下去的第一课。”语气带着少年人少有的谨慎。
“信鸽哥!你回来了!”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响起。江尘模糊的视线中,一个瘦小的身影凑了过来,看起来只有十三西岁,手里拿着一个布满刮痕的电子平板。
“嗯,小虫,给我个空的‘鸟巢’(指休息位置)。”信鸽对那孩子摆摆手。那孩子似乎很信任信鸽,立刻点头跑开了。
信鸽将江尘塞到一个背靠巨大管道、相对隐蔽和干净一点的角落,那里只有一张锈蚀的铁皮当挡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小纸袋,塞进江尘唯一能动的右手里。
“劣质的合成能量块,撑着吧,吊命用的。水等会小虫给你带。”信鸽的语气缓和了一点,但依旧充满疏离感,“我去找‘药师’来给你看下手。这鬼地方信号屏蔽太强,我们和外面暂时断了。”说完,他匆匆转身消失在杂乱的人影中。
冰冷、坚硬的地面硌着身体。江尘靠在那冰冷的金属管壁上,攥着信鸽给的能量块,却没有一点食欲。左臂的缺失感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身体仅存的热量。视觉几乎完全丧失带来的无助感更深。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而上。银眸、深网……都只是更大漩涡中的碎片。老疤死了吗?灰老鼠完了?林薇……
突然!
嗡——
一个极其极其微弱、频率却异常熟悉的……生物电信号?!从被他身体压着的、紧贴冰冷金属管壁的右脸位置……传导而来?!
那信号波动……微弱、断续、却带着一种让江尘灵魂都感到战栗的熟悉感……
是林薇!!!
她的个人终端生物识别码?!信号来源……竟然是……这根巨大金属管道深处?!
不可能?!怎么会?!信号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似乎随时都会断掉!
但那是林薇的编码!他绝不会认错!
一股难以形容的悸动瞬间冲垮了江尘冰冷的绝望!如同无尽黑暗的宇宙中突然炸开了一颗超新星!
“薇姐……?”他嘶哑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
嗡——
就在信号感应出现的瞬间!
他那只几乎失去光感、被压制着精神波动而沉寂下去的右眼——那只在渣滓区垃圾堆里淘来的E级劣等视觉辅助义眼,其破损模糊的视野中央,极其突兀地!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个极其微小、闪烁着微弱却稳定白色光芒的……
齿轮!
一个由纯粹的、柔和的白光构成的、缓缓旋转的、精细的齿轮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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