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微小的白色齿轮影像，在江尘几乎失明的右眼视野中心缓缓旋转，散发着柔和却诡异的光芒。它如同黑暗宇宙中的一颗白矮星，微小却带着不可思议的存在感。
“啥玩意儿？”江尘下意识地嘀咕出声，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眼花了？还是被那鬼玩意儿电出幻觉了？”他试图眨眼挤掉那“幻觉”，但齿轮稳如老狗，转得那叫一个气定神闲。
“什么眼花了？你这破眼本来就花了！”信鸽的声音由远及近，还带着轻微的喘息。他拉着一个穿着深色帆布工装、拎着个破旧合金箱子的瘦高男人跑了过来。这男人脸上戴着一个结构复杂、但边缘能看到明显焊疤痕迹的老旧单眼目镜（看起来是自己改的），另一只完好的眼睛里混合着职业性的疲惫和深网特有的、见惯伤痛的麻木——是“药师”老周。
“喏，就这小子，焰姐带回来的那个‘信标废料’。”信鸽指着江尘，语气像介绍一件需要维修的二手家电，“左胳膊没了，眼珠子快瞎了，据说里面还藏着能让银狗基地跳踢踏舞的玩意儿。”他后半句明显带着夸张和一点少年人抑制不住的炫耀好奇。
药师老周没理信鸽的贫嘴，凑近江尘，那只完好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他脏兮兮的脸、空荡荡的左肩，最后落在他那只布满血丝、布满雪花闪烁的右眼上。那只带焊疤的单眼目镜内部齿轮旋转，投射出微弱的扫描光束。
“嘶……”老周倒抽一口凉气，像看到一件精美的古董在垃圾堆里被压路机碾过，“基础生理状态：差。失血。精神极度透支。脑波异常活跃（但被压住了）。最离谱的是——”他指着江尘的右眼，声音带着一种看奇葩的语调，“这颗！标准工业垃圾级别的E型残废义眼！核心成像单元烧成了蜂窝煤！信号连接模块像被老鼠啃过！居然还在挣扎着提供0.3%的微光视觉！这算什么？义眼界的僵尸吗？还他妈挺顽强？”
江尘：“……” 大哥你是来吐槽的还是来看病的？
“最诡异的是，”老周的脸几乎要贴到江尘脸上了，目镜的扫描光束集中在江尘视野中心那个诡异旋转的白色齿轮虚影位置，眉头拧成了麻花，“这僵尸眼反馈的信号里……怎么还夹杂着一股‘纯化信息流’？能量级低得可怜，但结构纯度……高得离谱？见鬼了！”他猛拍了一下自己那嗡嗡作响的单眼目镜，“难道连我的‘独眼龙’也出幻觉了？”
“纯化信息流？还高纯度？”信鸽也凑过来，像观察动物园里新到的稀有物种，“这‘废料’……还是个隐藏的学霸不成？”
江尘有气无力：“……两位大哥，麻烦先关心一下我的死活成吗？学霸个锤子，我现在感觉我整个人就是个快要散架的垃圾回收场！”
“行吧行吧，死马当活马医。”老周似乎也意识到吐槽解决不了问题，放下破箱子打开，里面工具倒是齐全，只是大多锈迹斑斑。“先处理你的零件问题。你这眼珠子，”他拿出一把小巧精密但同样带着锈迹的镊子，“彻底废了，得抠了。不然残留的烧毁信号源跟残留垃圾似的，指不定哪天把基地警报给勾起来，那就真成烟花原料了。”
“抠……抠掉？”江尘头皮一麻。虽然他恨透了这只破眼，但要亲耳听见医生宣布“抠眼珠”，刺激程度还是有点超标。
“放心，不疼，麻药还是有的，就是效果跟牙医诊所十块钱一瓶的差不多，你忍忍。”老周麻利地又拿出一个针筒，里面晃荡着半管浑浊的液体。“哦对，顺带把你这断臂接口重新处理下。之前抹的凝胶一看就是黑作坊出品，保不准混了什么过期微生物培养液。啧，渣滓区那帮赤脚医生，杀人比救人还利索。”
江尘无言以对。感觉此刻的自己，如同砧板上一条即将被刮鳞剖腹的咸鱼，还是残次品处理区打折的那种。
冰冷的浑浊液体注入颈侧。麻药效果很快（比十块钱的强点），左肩断口的剧痛迅速消退，只剩麻木。
就在老周那只带着锈斑的精密镊子小心翼翼探向他毁坏的右眼眶，准备“清理垃圾”时——
嗡！
江尘那只破眼视野中心的白色齿轮，转速猛地加快了一分！
药师老周的动作僵住了！
他那只完好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死死盯着自己手中那枚正要被更换上去的、只有小指甲盖大小、布满细微接口的义眼核心模块！
那模块……正微微发热？！
模块表面极其细微的几道能量传导纹路……似乎……自行亮了一下？！
就像……在和旁边那破眼僵尸最后的回光返照信号……对接？？
“卧了个槽？！”老周像被烫到一样差点把手里那枚珍贵的核心模块扔出去！“什么鬼？！新家伙还没通电呢！你俩先搭上线搞局域网了？？”
信鸽也是一脸懵逼：“周叔？咋啦？”
“有古怪！有……问题！”老周额头冒出冷汗，快速收回镊子，将那颗引起骚动的新核心模块放在掌心，另一只手飞快地调出目镜的数据分析界面。屏幕上飞速刷过密密麻麻的代码流，但核心模块的扫描信号却一片平静，毫无异常。“……见了鬼！刚才明明有能量波动自激反应！难道真是我的‘独眼龙’该退休了？”
他烦躁地挠了挠头，目光扫过江尘那只安静躺着的破眼，还有掌心里那颗同样安静的模块。“妈的！不管了！真邪门！换新的！老子就不信新炮换旧炮还打不出一片天！”
说着，他再次拿起镊子，这次动作快如闪电，精准地钳住江尘那只报废的破眼核心模块！
噗呲！
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音，旧核心净利落地摘了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空洞感袭来。
就在老周准备将那颗崭新的、让他疑神疑鬼的新模块塞进江尘空荡荡的眼眶接口的瞬间！
江尘那只几乎失明的视野中央，那个原本只有米粒大小、在破损视网膜“雪花屏”上旋转的白色齿轮虚影，陡然间放大了数倍！光芒也变得无比耀眼！
如同……愤怒了！
嗡——！！
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纯粹秩序感的、如同春风般的暖流，从那“愤怒”的白色齿轮影像中，精准而轻柔地流淌出来！
这股暖流，没有造成任何破坏。它像是有生命一般，轻柔地扫过那颗即将就位的新核心模块表面。
嗤……滋……
一股极其细微的、肉眼难辨的黑色杂质烟雾，从那颗崭新的核心模块表面冒了出来！如同新买的手机充电口不小心沾了点可乐沫子被蒸发掉了！
药师老周的动作再次僵住！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鸭蛋！因为他手中的仪器屏幕上，刚刚检测到的新核心模块那一行被标记为“生产时渗入的微量非活性惰性金属粉尘（无危害）”的数据，瞬间清零了！
模块瞬间达到理论纯净值极限！
“操！！！”药师老周猛地怪叫一声，像见了鬼一样把手里的模块丢出去好远！那动作，比丢烫手山芋还快！“活……活了？！这模块成精了？！”
“怎么了周叔？！！”信鸽也被吓到了。
老周哆哆嗦嗦地指着地上那颗滚动的、流光溢彩、纯净得像是刚刚从高能净化炉里淬炼出来的极品模块，又看看江尘眼眶里那个缓缓旋转的白色齿轮虚影（此时似乎心满意足地缩小了亮度，恢复了悠哉状态），最后目光死死定格在江尘脸上，眼神里的麻木疲惫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种看神迹或者看神经病前兆的狂热！
他一步跨到江尘面前，双手猛地抓住江尘的肩膀（避开断口），激动得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小子！告诉我！你是不是会传说中的——‘灵魂焊锡术’？！或者‘意念元件精抛光’？！快说！这他妈是什么原理！？！老子的职业生涯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江尘被摇得头晕眼花，感受着左肩断口处再次传来的隐痛，看着药师癫狂的表情，又瞟了一眼视野里那个悠哉旋转、仿佛在偷笑的白光齿轮，只觉得眼前一黑。
“大哥……我觉得……我可能还在银狗基地……没醒……”他虚弱地说道。
而在他那只刚刚腾空的、空荡荡的右眼接口深处，一丝极其细微、却前所未有的、如同被春风拂过的温暖舒适感，悄然弥漫开来。似乎连带着肩膀的隐痛，都减轻了不少。
(http://wmfxsw.com/book/871870-13.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mfxsw.com